曼谷,吞武里区。
这是一片被繁华遗忘的老旧社区。
错综复杂的电线像黑色的蜘蛛网一样,缠绕在歪歪扭扭的木质电线杆上,时不时发出令人不安的“滋滋”声。
巷弄狭窄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油炸香蕉和下水道发酵的混合气味。
晚上七点,正是曼谷最闷热、用电负荷最高的时候。
年轻的突突车司机阿提,正哼着小曲儿,把他的新宠——一辆柠檬黄色的“昌明spark”,小心翼翼地停在自家那栋老旧木屋的门口。
这辆车是他全家人的骄傲。
自从买了这辆车,他不仅不用再风吹日晒,而且每天跑网约车赚的钱,比以前开突突车翻了一倍。
邻居们看着他的眼神,都从以前的漠视变成了羡慕。
“阿提,回来啦!”隔壁卖炸丸子的大婶热情地打招呼,“这车真漂亮,还没声音,比那破摩托强多了!”
“是啊大婶!”阿提得意地擦了擦车门上的一点灰尘,然后熟练地从后备箱拿出随车附赠的家用充电枪,插进了墙上的插座。
“滴”的一声,充电指示灯亮起,绿色的光芒在昏暗的巷子里显得格外科技。
阿提心满意足地走进屋,打开了家里那台轰隆作响的老式窗机空调,准备享受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
然而,就在他刚拿起冰水的瞬间——
“砰!”
巷口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响,紧接着是一阵耀眼的火花在电线杆顶端炸开,像是一场小型的烟花秀。
下一秒,世界陷入了黑暗。
空调的轰鸣声戛然而止。
那盏唯一的白炽灯闪烁了两下,彻底熄灭。
紧接着,整条巷子像是有传染病一样,一家接一家的灯光全部熄灭。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吞噬了这片贫民区。
随之而来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和紧接着爆发出的咒骂声、孩子的哭闹声、以及那种令人窒息的、迅速回升的湿热感。
“怎么回事?又停电了?!”
“这周都第三次了!电力局是干什么吃的!”
“热死了!我的冰箱!我的肉要坏了!”
阿提慌乱地跑出屋子,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他看到巷口那个老旧的变压器正冒着黑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哎哟!是不是因为那辆车啊?”
黑暗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我就说嘛!这巷子里的电线都三十年了,哪带得动这种大玩意儿!”
“阿提!是不是你充电把变压器烧了?!”
原本羡慕的目光,在黑暗和燥热的催化下,瞬间变成了愤怒和指责。
“不是我……我这车才充一点点电……”阿提试图解释,但在满头大汗、烦躁不安的邻居们面前,他的声音显得苍白无力。
“就是你!就是这破中国车!”一个光着膀子的纹身大汉冲了过来,一脚踹在spark的保险杠上,“滚出去!别在我们这儿充电!你想热死我们吗?!”
“滚出去!”
“以后不准在这充电!”
愤怒的情绪像瘟疫一样蔓延。
阿提护着自己的车,看着周围那些扭曲的脸,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不明白,明明是能带来好日子的车,为什么突然就成了罪人?
……
第二天,曼谷的各大报纸和电视台,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齐刷刷地扑向了这个新闻。
《吞武里大停电!罪魁祸首竟是中国电动车?》
《电力局专家警告:老旧电网无法承受电动车充电负荷!》
《日系专家中:这就是“煤电车”的代价!》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这一起普通的社区停电事故,被迅速放大成了“电动车威胁城市安全”的社会性恐慌。
甚至在社交媒体上,开始出现了一些极端的视频。
有人拿着棒球棍砸毁路边的昌明公共充电桩,有人在spark的车身上喷漆写着“电力强盗”。
一种名为“反电动车”的情绪,正在这个刚刚被点燃热情的市场上,悄然滋生。
……
新加坡,香格里拉酒店的行政套房。
窗外是花园城市的美景,屋内却烟雾缭绕,呛得人睁不开眼。
周致远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眉头紧锁成了“川”字。
在他对面,是专程从国内飞来的研发总监钱有生,和蜂鸟能源的林振国教授。
旁边还坐着一脸焦急的孙晓峰。
“周总,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
孙晓峰把平板电脑放在桌上,上面是曼谷那边传来的实时数据。
“就在昨天,spark的日订单量……腰斩了。
退订率飙升到了30%。
而且,不仅是曼谷,连马来西亚和印尼那边的经销商也开始动摇了,纷纷打电话来问电网的事。”
“丰田昭这老狐狸,这一刀捅得太准了。”
孙晓峰咬牙切齿,“他这就是阳谋!利用基础设施的短板,来卡我们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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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致远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林振国。
“林教授,从技术角度看,这事儿有解吗?”
林振国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擦了擦,神色凝重。
“周总,我是搞电池的,-->>但我得说实话。这事儿……难。”
“我们派团队去曼谷实地测过。那里的电网架构,很多还是上世纪80年代的标准。
尤其是老旧社区,变压器容量严重不足。
一辆spark慢充功率是3.5kw,相当于两台大功率空调。
如果一个巷子里有十辆车同时充电,那就等于凭空多出了二十台空调的负荷。”
“对于那种脆弱的电网来说,这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