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会议,已经演变成了公司新旧势力的终极对决。
面对着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马宇腾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争辩。
他只是等王德发吼完,等会议室里重新安静下来。
然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王总,你算过没有,飞驰的现金储备大概有多少?他们的融资渠道有几条?年报上的负债率是多少?”
王德发一愣,完全没料到他会问这个。
“你问这个干什么?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那我们自己呢?”
马宇腾继续追问。
“我们公司的现金流,能支撑我们亏本卖多久的电池?三个月?还是半年?”
“拿我们的身家性命,去赌一个我们对手弹药库存有多少。”
马宇腾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会议桌的主位旁。
“王总,这就是你说的,拼了命想出来的办法?”
王德发被那句反问噎得满脸通红,胸膛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是啊,他怎么知道对手的底牌?他只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地寂静,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马宇腾没有再看他。
他转身,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走向会议室前方那块巨大的白板。
他的脚步声很轻,但在落针可闻的安静中,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他拿起一支黑色的记号笔,拔开笔帽,“啪”的一声轻响。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总说得对。”
马宇腾转过身,平静地面对着一张张或惊愕、或愤怒、或茫然的脸。
王德发一怔,其他高管也面面相觑。他这是……认怂了?
“在镍镉电池这个战场上,”
马宇腾的下一句话,却让刚刚升起一丝得意念头的王德发如坠冰窟。
“我们已经输了。”
输了?
就这么承认了?
“但是,”
马宇腾话锋陡然一转,手中的记号笔在白板上重重一点,发出“笃”的一声脆响。
“你们有没有想过,飞驰作为一家行业头部企业,为什么要自降身价,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跟我们打价格战?”
他不等众人回答,自顾自地在白板上飞速写下几个关键词。
“第一,环保公约。”
他的字迹清晰而有力。
“欧盟已经开始讨论限制镉元素在民用产品中的使用,未来镍镉电池在欧盟市场将会受到越来越大的限制。”
“第二,原材料成本。”
“国际镍金属期货价格,从年初到现在,上涨了百分之十五。我们的采购成本在增加,利润空间在被压缩。而飞驰有长期锁价协议,他们的成本是固定的。”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马宇腾在白板上用力画了一个圈,圈住了三个字。
“记忆效应。”
“这个镍镉电池娘胎里带出来的技术缺陷,决定了它永远不可能成为高端电子产品的核心。当未来的电子设备追求更长续航、更便捷充电的时候,镍镉电池就会被第一个淘汰。”
会议室里,一些主管技术的干部脸色已经变了。
这些问题他们不是不知道,但都被日常的生产和销售压力掩盖了下去。
他们从未像这样,被人如此赤裸裸地串联在一起,直面这残酷的真相。
原来,工厂早已站在悬崖边上,而他们却还在为一步之遥的得失争得面红耳赤。
“所以,飞驰的降价,根本不是为了跟我们熬。”
马宇腾的结论如同一柄重锤,砸碎了所有人最后的幻想。
“他们是在清场!是在这个市场开始萎缩之前,利用他们的资本优势,把我们这些竞争对手彻底清理出去,独占最后一点残羹剩饭!”
他环视全场,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所以我的方案是,我们不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