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发跟在人群后面,脚步沉重。
马宇腾办公室的门,此刻在他眼里,如同猛兽张开的巨口。
他不知道马宇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自从这个年轻人靠着锂电池项目彻底掌控了工厂,自己就学乖了。
考虑到一朝天子一朝臣。
自己处处低调,事事退让。
开会不发,决策不插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按理说,马宇腾应该没理由再来找自己的茬。
难道是关于那些镉镍电池的烂摊子?
那些合同确实是他签的,但可以解释为了清库存,回笼资金。
商场上的事,价格有高有低,总不能只许赚不许赔吧?
王德发心里不断盘算着,一边给自己找着理由,一边调整着脸上的表情。
等他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一副谦和恭顺的笑容。
“小马总,您找我。”
马宇腾正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既没有起身,也没有客套地让他坐。
他只是抬起手,将桌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轻轻地推到了桌子边缘。
动作很轻,却让王德发的心猛地一跳。
“王叔,这些资料,你给我解释一下?”
王德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走上前,拿起那个文件袋,心里还在想着说辞。
他抽出里面的文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镉镍电池供货合同。
他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果然是这事。
“小马总,这个……当时老厂长住院,厂里人心惶惶。咱们的锂电池还没量产,资金压力大。”
“我就想着,赶紧把这些库存的镉镍电池处理掉,回笼点资金。价格是低了点,但也是为了工厂着想,特殊时期,特殊处理嘛!”
他一边说,一边往下翻,准备找些对自己有利的条款。
然而,翻过几页合同,几张银行流水单的复印件,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流水单上,一个加粗的名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刺进了他的眼球。
刘翠芳。
王德发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颗炸弹在颅内引爆,眼前瞬间发黑,手里的纸张都差点没拿稳。
他死死地盯着那些流水记录,这些资料马宇腾是怎么拿到手的?
完了。
这些资料将他所有的侥幸和辩解都砸得粉碎。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马宇腾!你凭什么去查我妻妹的银行流水!”
王德发猛地把手里的文件摔在桌上,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得尖利扭曲。
“我跟了你爸二十多年!从一个小作坊干到现在!我为这个厂子流过血,出过力!当年为了第一笔贷款,我把我老婆的金镯子都当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色厉内荏地咆哮着,试图用过去的功劳和情分来做最后的挣扎。
“我要去找你爸!我要去问问他!他是不是就这么看着你把我们这些老兄弟一个个都赶尽杀绝!老厂长不会同意的!”
他转身就要往外冲,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马宇腾靠在宽大的椅背上,从始至终,连姿势都没换一下。
他看着王德发气急败坏的表演,像在看一出蹩脚的戏剧。
直到王德发的手摸到门把手,他才慢悠悠地开口。
“不用找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穿透力。
“这份东西,我爸已经看过了。”
王德发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击中,僵在了原地,手还搭在冰冷的门把手上,却再也用不上一丝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