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加蓝村如同往常无数个冬夜一样,早早陷入了沉寂与黑暗之中。
    凛冽的寒风呼啸着穿过光秃秃的树枝和简陋的茅屋缝隙,发出呜呜的声响,更添几分萧瑟。
    对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民们来说,夜晚是用来恢复体力、躲避严寒的宝贵时间,没有什么“夜生活”可。
    家家户户为了节省宝贵的灯油和柴火,大多在吃过简陋的晚饭后不久便吹熄了豆大的油灯,蜷缩在冰冷的土炕或草铺上,在饥饿与寒冷的夹缝中艰难入睡。
    整个村庄仿佛一头疲惫不堪的野兽,匍匐在荒野中沉沉睡去,只有零星的狗吠和风声打破这片死寂。
    然而,这片看似寻常的安宁之下,一股隐秘而危险的力量正在悄然集结、流动。
    在约翰村长那座气派的宅院深处,以及爱德华家那同样戒备森严的院落里,人影绰绰,低声的吆喝和金属、木棍碰撞的轻微声响被刻意压制着。
    约翰和爱德华调集的家丁,以及村庄守备队队长胡戈带来的十名队员,总共三十人,已经完成了集结。
    这些人或许在面对真正凶悍的盗匪或训练有素的军队时不堪一击,但对付手无寸铁或仅有简陋工具的普通村民,尤其是执行抓捕、镇压“叛乱”这种他们更熟悉的任务时,却显得颇为“专业”和有效率。
    他们习惯了在老爷的指使下,用棍棒和锁链维护所谓的“秩序”,对付不交租的佃户、不服管的“刁民”。
    此刻,他们脸上大多带着一种执行任务时的麻木冷漠,以及一丝即将行使暴力所带来的隐隐兴奋。
    行动开始了。
    三十人被分成了三队,由约翰、爱德华和胡戈分别带领,目标明确:同时突袭莱克斯家、芬恩家和汤米家,力求一举成擒,防止他们互通消息或反抗逃脱。
    猎户莱克斯一家确实是最早准备好的。
    当莱克斯将卡恩福德的情况和逃离的决定告诉卧病在床的父亲和体弱多病的母亲时,尽管最初有震惊和担忧,但长期的贫困、疾病以及对儿子未来的绝望,很快让两位老人下定了决心。
    与其在这个毫无希望的村子里慢慢耗尽生命,不如跟着儿子去搏一个未知但可能有转机的未来。
    他们家徒四壁,真正称得上“家当”的东西少得可怜,几件破旧的衣物、父亲那副再也用不上的旧猎弓、一口铁锅、几个粗陶碗,就是全部。打包起来毫不费力。
    按照约定,莱克斯带着父母,以及两个尚且年幼、懵懂无知的弟弟,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那间低矮潮湿、他们再也不愿回首的茅屋,前往村西头老杰克家后面的废弃打谷场。
    那里远离村中心,周围只有几棵老树和残破的土墙,在寒冷的冬夜里更是人迹罕至。
    他们蜷缩在一堵背风的断墙后面,借着微弱的星光,焦急而又充满希望地等待着汤米和芬恩的到来。
    夜风刺骨,两个弟弟冷得瑟瑟发抖,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
    莱克斯则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黑暗,心脏因为紧张和期待而砰砰直跳。
    然而,他们等来的不是汤米,而是一阵杂乱而迅速的脚步声,以及突然从四面八方黑暗中涌现出来的、影影绰绰的人影!
    十来个手持包铁尖头棍、面色不善的汉子,瞬间将他们一家五口团团围住,封死了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线。
    火把被点燃,跳动的火光映照出守备队长胡戈那张带着公事公办冷酷表情的脸,以及他身后家丁们凶神恶煞的模样。
    “莱克斯!”胡戈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和严厉,他上前一步,目光扫过莱克斯一家简陋的包袱和惊恐失措的脸,“深更半夜,拖家带口,躲在这种地方,想干什么?是不是想违背村规,私自带着你的领民身份逃跑?”
    莱克斯心中猛地一沉,知道最坏的情况发生了!计划泄露了!
    他下意识地将父母弟妹护在身后,脑中一片混乱,想要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胡…胡戈队长…我们…我们只是…”
    他支支吾吾,在对方早有准备的指控和包围下,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只是什么?等着跟汤米那小子汇合,然后一起叛逃是吧?”胡戈冷笑一声,懒得再听他废话,一挥手,“给我拿下!反抗者,棍棒伺候!”
    两个如狼似虎的家丁立刻扑了上来,莱克斯本能地想要反抗,他猎人的身手让他敏捷地躲开了第一下抓向他胳膊的手,甚至反手推开了其中一个。
    但这立刻招致了更猛烈的打击!一根包铁的尖头棍带着风声,狠狠砸在他的后背上,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踉跄前扑。
    另一根棍子紧随其后,砸在他的腿弯,他惨叫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不等他再有动作,几双手已经死死按住了他,粗糙的麻绳迅速捆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父母发出惊恐的哭喊,想要扑上来,却被其他家丁粗暴地推开,两个弟弟吓得哇哇大哭。
    短短几分钟,莱克斯一家五口,全部被制服、捆绑,像一串待宰的羔羊,被粗暴地拖拽着离开了废弃的打谷场。
    莱克斯嘴角淌血,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却无能为力。
    几乎在同一时间,铁匠学徒芬恩那间狭小昏暗的住所里,也正上演着一场粗暴直接的戏码。
    芬恩刚把最后几件家当——几件简陋的打铁工具、些许舍不得丢的破铜烂铁——胡乱塞进包袱,正满心紧张又夹杂着对未来的憧憬,盘算着如何尽快离开。他从小孤身一人,无亲无故,这间陋室便是全部依傍,如今要连它也不要了,心跳得厉害。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本就单薄的木门被人从外猛地踹开,门闩应声断裂!十几个黑影如潮水般涌入,狭小的屋子瞬间被挤满,火把的光映出领头两人的狰狞面孔——正是他的师傅巴顿,与地主爱德华。
    巴顿牛眼圆睁,横肉抖动,指着惊愕的芬恩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几乎溅到他脸上:-->>“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小chusheng!果然在此收拾东西想跑!违背白纸黑字的学徒契约,私自叛逃!你好大的狗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