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最深处的主位上,解雨臣正安静地坐着。
他身下是一把雕花梨木椅,椅背镂空的缠枝莲纹衬得他身形愈发清瘦挺拔。
一身月白色的改良唐装,袖口和衣襟处绣着极淡的银线云纹,料子是上好的杭绸,随着他微微抬手的动作,漾出一层柔和的光泽。
乌黑的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鬓角的碎发服帖地垂着,衬得那张脸愈发俊朗温润。
他就那样端坐着,背脊挺直,姿态优雅得像是一幅精心描摹的古画。指尖轻轻搭在身前的红木茶几上,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着淡淡的粉。
面前的青瓷茶杯里,碧色的茶汤袅袅地升着热气,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却衬得他唇边的笑意愈发浅淡温和。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他才缓缓抬眼,目光越过堂屋中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黎簇身上。那目光很淡,像是含着一汪春水,没有丝毫的压迫感,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
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既不是疏离的客套,也不是过分的热络,只是那样淡淡地笑着,眉梢眼角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从容,仿佛眼前这些纷扰喧嚣,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没有急着开口,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身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落在他含笑的眼眸里,落在他垂落的衣摆上,竟让这满室的肃杀之气,都淡了几分。
周围的人似乎都习惯了他的存在,即便他只是安静地坐着,也像是无形的定海神针,让原本有些躁动的气氛,瞬间安稳了下来。
黎簇甚至能感觉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审视目光,在解雨臣抬眼的瞬间,都悄悄收敛了几分。
解雨臣看着黎簇,笑意又深了些许,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清润如玉,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温和:“来了。”
黎簇站在堂屋中央,目光落在首位那个月白唐装的年轻人身上,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眼前人眉眼精致得近乎i丽,举止间透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优雅,可那双含笑的眼睛看向自己时,分明带着几分熟稔的意味,这让黎簇心里满是疑惑――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为什么对方会用这种“认识自己”的眼神看着他?
他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压下心头的困惑,反手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那部跟着自己经历了无数风波的手机。指尖划过冰凉的机身,黎簇定了定神,抬眼看向首位的年轻人,语气尽量保持着淡然,开始讲述自己遇到吴邪之后的所有事情。
从沙漠里那场九死一生的冒险,到回到城市后莫名其妙收到的快递,再到仓库里遭遇黑毛蛇、拆出枪支弹药和c4的惊魂时刻,黎簇事无巨细地说着,语速不疾不徐。堂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偶尔夹杂着茶杯碰撞桌面的轻响。十五分钟的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黎簇将自己卷入这场风波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末了,他将手机往前递了递,“这里面还有一些我存的照片和信息,或许能用上。”
坐在上位的年轻人始终安静地听着,唇边挂着那抹浅淡的笑意,眼底却没什么波澜,仿佛黎簇口中那些惊险的经历,不过是旁人的一段寻常故事。直到黎簇讲完,他才微微抬眼,给了身边站着的一个黑衣男人一个眼神。
那个男人应该就是黎簇隐约听到有人喊的“解大”,他身形挺拔,面无表情,一看就是练家子。接收到年轻人的眼神后,解大极为自觉地迈步上前,动作利落却不粗鲁地接过黎簇手里的手机,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绒布,仔细地擦拭了一遍机身,确认没有污渍后,才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回给上位的年轻人。
黎簇看着解大这一系列熟练到近乎刻板的动作,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里暗自腹诽:至于这么讲究吗?一部手机而已,还得擦一遍才肯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