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的太阳照常升起,但对东安来说,一切都变了味。
早晨七点,手机准时响起。不是闹钟,是腾瑾。
“东安!我真是要被你气到早产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几乎在颤抖,“曹行昨晚给我打电话,说你全程心不在焉,还带着个孩子——我不是让你别带东岑吗?!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东安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缩在被窝里小声辩解:“姐,我错了”
“错?你知道我托了多少关系才约到曹行吗?人家是证券公司高管,年薪百万,要不是看在我老公面子上,谁愿意来相这个亲!”腾瑾越说越激动,“你现在给我说实话,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曹行还说你把人家认错了?”
东安心里咯噔一下。
“我我就是走错桌了”她声音越来越小。
电话那头沉默了五秒。
然后,腾瑾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平静的、但更可怕的语气说:“东安,今天下班后,来我家一趟。我们,好、好、聊、聊。”
电话挂了。
东安盯着天花板,感觉自己像条搁浅的鱼。完了,这次真的把腾瑾惹毛了。
“妈,”东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家伙已经自己穿好校服,背好了书包,“你又惹瑾姨生气了?”
“什么叫‘又’”东安有气无力地爬起来,“赶紧的,上学要迟到了。”
把东岑送到学校后,东安踩着依旧嘎吱作响的高跟鞋往公司走。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像在踩高跷,随时可能摔个狗啃泥。
一进办公室,她就感觉气氛不对。
“哟,咱们的大设计师来啦?”对桌老王第一个开口,声音拖得老长,“昨天相亲相得怎么样啊?成功没?”
隔壁工位的小林立刻凑过来:“肯定成功了!你看东安姐今天这黑眼圈,啧啧,昨晚没少聊吧?”
就连平时最安静的设计助理小美,也偷偷从隔板后面探出头,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
东安挤出一个假笑:“没成,黄了。”
“哎呀可惜了,”老王摇头晃脑,“我看你昨天那打扮,还以为这次十拿九稳呢。”
东安没再接话,默默坐到自己的工位上。电脑开机,屏幕上还留着上周没做完的酒店大堂设计方案。她盯着那些线条和色块,突然觉得一阵疲惫袭来。
手机震了一下,是应珊发来的微信:“听说你昨天相亲又搞砸了?晚上出来喝一杯?姐姐我请你。”
东安苦笑,回了一句:“今晚得去我姐那儿挨骂,改天。”
放下手机,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这个方案已经改了八遍,客户还是不满意。老板昨天下了最后通牒:今天下班前再不交出让客户点头的方案,这个项目就转给别人做。
这意味着,这个季度的奖金泡汤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东安盯着屏幕,试图从那些已经被她看烂的图纸里找到新的灵感。但脑子里乱糟糟的——腾瑾生气的脸、东岑早上出门时担忧的眼神、还有昨天那双深褐色的眼睛
该死,怎么又想到那个人了。
她甩甩头,端起已经凉透的咖啡灌了一大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倒是让她清醒了几分。
下午三点,手机再次震动。是个陌生号码。
东安皱了皱眉,接起来:“喂,您好?”
“请问是东岑的妈妈吗?”电话那头是个温和的女声,“我是东岑的班主任,刘老师。”
东安心里一紧:“刘老师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东岑今天在学校和同学发生了一点冲突,”刘老师的声音里带着歉意,“他把同学打伤了,对方家长现在在学校,情绪比较激动。您方便的话,最好能来学校一趟。”
东安手里的笔“啪”地掉在地上。
“打、打伤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严不严重?东岑呢?他有没有事?”
“东岑没事,只是脸上有点擦伤,”刘老师压低声音,“但对方孩子伤得有点重。您还是尽快过来吧,我们正在办公室调解,但对方家长不太配合。”
“我马上来!”
东安几乎是弹起来的。她抓起包就往门外冲,甚至忘了和主管请假。
“东安!你去哪?方案呢?!”身后传来主管的喊声。
“急事!回来再说!”她已经冲进了电梯。
一路上,东安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腔。东岑打架?怎么可能?那孩子从小到大都乖得不像话,连跟人红脸都少有。怎么会动手?还把人家打伤了?
出租车在学校门口停下时,东安的手心里全是汗。
她几乎是跑着冲进教学楼,高跟鞋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急促而慌乱的响声。三年级教师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
“小小年纪下手这么狠!你们学校怎么教的学生?!”
东安推开门。
第一眼,她就看见了站在墙角边的东岑。小家伙校服外套的扣子掉了一颗,左边脸颊上一道明显的红痕,嘴角还破了点皮。但他站得笔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睛死死瞪着地板,一副倔强的模样。
他旁边站着刘老师,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教师,此刻正一脸为难地试图安抚对面那个叉着腰、满脸怒容的中年女人。
而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胖胖的男孩,右眼乌青一片,胳膊上缠着纱布,校服衬衫的袖子被扯裂了一道口子。他正小声抽泣着,时不时偷瞄东岑一眼。
“东岑妈妈,您来了。”刘老师看到她,明显松了口气。
东安快步走到东岑身边,蹲下身,轻轻碰了碰他脸上的伤:“疼不疼?”
东岑摇摇头,依旧盯着地板。
“你就是这孩子的家长?”那个中年女人立刻转向东安,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你看看你儿子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今天这事没完!”
东安站起身,把东岑往身后护了护:“-->>这位家长,事情还没弄清楚,您先别急着下定论。东岑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不会无缘无故?”女人声音陡然拔高,“难道是我儿子先惹他的?我儿子可是年级前十的优等生!谁知道你家孩子怎么回事,跟个野孩子似的——”
“你说谁是野孩子?”东安的声音冷了下来。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滞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