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她都是那个不会撒谎的乖孩子,却听了数不尽的谎。
小时候父亲出任务牺牲,全家人伙同起来骗她一个,说爸爸过了年就回来。
江玉芬再婚前,跑来高中门口接她,母女两个高高兴兴下了一顿馆子。
那是她记忆里母亲最后一次喝酒,搂着她许诺了一晚上以后父母双全的好日子,满脸红光地哼着歌,给她倒了好几杯果粒橙,好像准备用糖水把她也灌醉。
江玉芬是酒后多话的性子,说囡囡的小房间要贴小碎花壁纸,放崭新的公主床,继父要是对她不好,她第一个饶不了他。
连裴云骁那样的二世祖也喜欢来这一套。
说毕业他们就订婚,他人是散漫了点,但对她绝无二心。
而现在,这个人变成了裴知鹤。
那个刚向她说过,在她面前没有秘密的,她最喜欢的男人。
身后传来门卡刷开的滴滴声。
江乔下意识地回头,大衣衬得裴知鹤肩膀宽阔,上面落了一层未融的雪。
他像是没料到她会直接这样坐在会客厅的地板上,垂眸扫过她面前摊开的黑皮包和手机,在原地顿了两秒,才走过来,想扶她起身。
江乔挥开他的手,把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按亮,直勾勾看他,压住自己声音里的波动:“这是什么?”
“你是h,对吗?”她只说了短短两句话。
声音很小,甚至有些发抖。
但就是四两拨千斤,让她身前的裴知鹤喉咙像是被洒了一把碎玻璃,连最简单的一声“嗯”,都要花上许多倍的力气才能挤出来,划得他心口生疼。
江乔觉得自己傻,隔了一会才抬起一张苍白的小脸,嘴角努力勾出一个笑,“我怎么会没发现呢。”
她的笑只撑了几秒。
那些羞耻心、无措和茫然全都杂糅成一团,从泪腺里一股脑上涌,拼尽了全力也收不住,顺着尖俏的下巴砸到裴知鹤手背上。
热,很快又冷下来,凉得像雨。
她努力地吸了几下鼻子,张了张嘴,“你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演对吗?”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是第一次听说,看我傻乎乎倾诉一切,然后用崇拜的语气重新再讲一遍我有多感谢你?”
其实也不是怨。
哪怕在现在这一秒,她也清晰地知道自己喜欢他。
眷恋从未褪淡,只是无关爱情的角落里,她年轻的自尊心痛得蜷成一团,已经无法理智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