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重重地靠回软垫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行了,就这么定了,别来烦我了,我要补个回笼觉。”
车帘“啪”地一声落下,隔绝了内外。
赵磐骑在马上,手握着冰冷的缰绳,内心却早已是惊涛骇浪。
投入产出比?压力测试?这些闻所未闻的词汇,像一把把小锤子,敲击着他固有的军事认知。他将信将疑,但殿下的逻辑,尤其是关于救治伤员的那番话,让他无法反驳。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是。”他最终沉声应下,心中打定主意,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会第一时间护着王爷的马车撤退,哪怕是拼上自己这条命。
他立刻调兵遣将,完全按照李辰安那套看似荒唐的“压力测试”方案进行,两名身手最矫健的护卫,如猿猴般攀上了山道旁的制高点。
结果,与殿下预料的别无二致。石头扔下去,林中惊起几只飞鸟,却并无任何伏兵的迹象。
赵磐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下了一半。
车队将那名幸存的少年抬上了一辆杂物车,进行了紧急的包扎处理,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安全地通过了断魂坡。
当晚,他们提前半日便抵达了驿站。那名少年,也因为得到了及时的救治,脱离了生命危险。
夜深人静,驿站的客房外,赵磐抱着他的佩刀,亲自为李辰安守夜。
寒风吹过廊道,让他打了个激灵,也让他混乱了一整天的脑子,彻底清醒了下来。
他一遍又一遍地复盘着白天的整个过程。
自己的方案,看似稳妥,实则懦弱且会害死伤员。
而殿下的方案,看似轻率自私,实则却是唯一正确的解!
它以最快的速度赶路,有效地救了人,还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极低成本的方式,确认了环境的安全。
这一刻,赵磐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不过他心中还是有太多疑惑,特别是殿下口中那些古怪的词汇,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来到了驿站的客房里,赵磐对着正裹着厚厚狐裘、坐在炭火盆边喝着热茶的李辰安,恭敬地抱拳行礼。
“殿下,属下今日受教,但仍有两惑,恳请殿下解惑。”
“说。”李辰安头也不抬。
“何为投入产出比?又何为压力测试?此等军略之,属下闻所未闻,却又感觉蕴含至理。”
李辰安呷了口热茶,哈出一口白气,用一种“这还用问”的语气,懒洋洋地说道:
“赵磐啊,你要记住。这世上大部分事情,都没那么复杂,所谓的兵法谋略,说穿了,就是一门生意经。”
“生意经?”赵磐更迷惑了。
“对。”李辰安终于抬起眼,看了看他,“投入,就是土匪打劫要付出的本钱,时间、人力、风险,都是本钱。产出,就是他们能抢到的钱财,他们成功打劫了一票,产出已经大于投入,已经赚够了。一个赚够了的聪明生意人,是不会立刻回头做第二笔风险极高的亏本买卖的。这就叫投入产出比不划算。”
这番解释,让赵磐听得目瞪口呆。他都是沙场汉子,何曾听过用“做生意”的道理来分析战局的?但细细一想,又觉得该死的有道理!
“至于压力测试”李辰安瞥了他一眼,“压力,就是我们施加给暗处敌人的威慑。而测试,就是检验他们在这种威慑下的反应。合起来,就是用最小的代价,去试探出敌人的虚实,这,不比你派一整队人去送死强?”
赵磐只觉得醍醐灌顶,浑身一震!
“殿下所说的投入产出比”这说的,不就是兵法中的“权衡利弊,计较得失”吗?但殿下用“生意”来比喻,却更加直白,更加一针见血!是啊,土匪求财,和商人求利,本质上并无不同。
压力测试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绝妙的侦察之法!用最小的代价,去试探出敌人的虚实,比派一整队斥候去冒险,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他越想,心中越是震撼。
他终于明白,殿下站在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更高的层面,用一种他闻所未闻的思维,俯瞰着整件事。
他那看似懒散抱怨的语,根本不是什么命令,而是将一个复杂问题的最优解,掰碎了,揉烂了,漫不经心地丢给了自己。
而自己,竟还一度以为殿下是无知纨绔,甚至心生失望
想到这里,一股巨大的羞愧感,如潮水般将赵磐淹没。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握紧了手中的刀,眼神中的迷茫和怀疑,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尊敬。
这位看似病弱不堪的闲王殿下,其胸中所藏的智慧,怕是比表面上展现的要深。
“殿下之智,深不可测!属下属下心服口服!”赵磐再次躬身,深深一拜。
而此时,李辰安的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总算忽悠过去了。妈的,跟古人解释个风险概率和行为经济学,比写ppt还累。还好我机智,扯到了生意上不说了,我的温泉,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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