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也有些疼。
但她依旧保持着坚强又乐观的笑容。
“谢团长,怕犯罪分子没有一网打尽,你还需要提高警惕,好好保护专家的安全。”
谢中铭想起前两日,她聊起她死了丈夫,一个人生下两个孩子。
她敲碎了瓦片,在火上烤了几下,亲手割断安安宁宁的系带。
这般不怕苦不怕痛,又无畏生死的女同志。
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一个男人,对她深深敬佩。
更是对她无比怜惜。
明明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
如果她当兵的丈夫没死,她一个弱女子,何必把自己逼得这般强?
谢中铭真想保护这个女子。
真想狠狠怜惜她。
可惜,他有胖丫了。
……
几个时辰后,这辆绿皮火车抵达京城。
谢中铭等人,顺利将专家护送归京。
乔星月也被送往了最近的军区医院。
准备做取弹手术。
这个手术对80年代的技术基础和医疗条件来说,算得上是大型手术。
京城总军区医院的外科医生,让谢中铭手术前签字。
“谢团长,你是乔同志的家属吗?手术有风险,需要您签个字。”
谢中铭接过纸笔。
攥着钢笔的手,忍不住颤抖。
“我不是乔星月的家属,但我是她这次执行任务的领导,我可以替家属签字。”
“大夫,有什么风险?”
对方是个瘦瘦的中年男大夫,“子弹差点就击中肺叶了,术中可能因为血管损伤,导致大出血,不过我们会尽力的。”
谢中铭的手,从来没有抖得这般厉害。
连旁边的手下,也看见了他签字时颤抖的手。
以及那歪歪扭扭的签名。
随即,握住做手术的大夫的手,“大夫,拜托您了!”
对方点头。
他握着对方的手不松手,又重复了一遍,“拜托!”
这些手下们,还没见过他们老大,如此刻这般紧张。
手在抖。
声音也克制不住,微微颤抖。
又缝手术时间,是半夜三更。
随同的几个手下已经去招待所休息了。
只留下谢中铭和江北松,守在手术室外。
江北松是江北杨的弟弟,在谢中铭的手上当了一个排长。
他和江北杨一样,和谢中铭从小一起长大,是很好的兄弟。
“中铭哥,乔大夫这次恐怕很危险。你到现在能看清自己的真心了吗?”
乔星月和谢中铭的事情,江北杨跟江北松说过了。
江北松也发现,这一路上,谢中铭对乔星月格外关照。
看乔星月的眼神,也格外柔软。
见他沉默不答,江北松直中要害,“中铭哥,胖丫作风有问题,就算她失踪了,你向上级打离婚报告,一样能获得批准。”
“……”男人挺拔的身姿站在手术室前。
他沉默不答。
怀里抱着从乔星月身前扯出来的那件棉服。
棉服上还有乔星月身上的肥皂香味。
他用力攥紧,指间是克制到极致的颤抖。
“中铭哥,明天和意外不知道谁会先到来。”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如果这次乔大夫出了什么事,你不面对自己的真心的话,恐怕……”
男人坚定地斩断,“她不会有事!”
……
万幸的是,几个小时后,乔星月手术成功。
天也亮了。
术后的乔星月转到了普通病房。
谢中铭不眨一眼地守在病床前。
江北松去招待所睡了两个小时后,过来替他,“中铭哥,你去招待所睡一觉,哪怕眯两个小时也好。乔大夫这里我守着。”
“不用。”谢中铭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乔星月手术后,那张血色苍白的脸蛋上。
一刻未挪。
江北松又劝了好一会儿。
他态度不改。
江北松只好依他。
又去给他买了早餐。
那买来的大肉包子,他也一口不动。
江北松摇摇头。
果然是如他哥江北杨说的一样,这是对乔大夫动情了?
可惜他们中间还夹着一个胖丫。
堪忧呀!
大约半晌午的时候,乔星月醒了。
睁开眼,是谢中铭结实的胸膛,近在眼前。
唇间有湿嗒嗒的水润感。
是谢中铭拿着棉签,蘸了水,在她唇间涂抹着。
见她醒了,他紧崩的额角有了松动。
随即,解释,“医生说你打了全身麻醉,术后2-6小时不能进水。怕你嘴唇干,我拿棉签蘸水给你润一润。”
乔星月眨眨眼,露出干脆的微笑,“谢谢!”
“你可能还要住院两三天。其他的同事已经坐上返回锦城的火车了。”
“我留下来照顾你。”
乔星月干脆道,“我没事的,这里还有医生护士,你要是有紧急任务,你先回锦城吧。”
“不行。”谢中铭斩钉截铁,“我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我答应了上级领导,带出来的人,都要平平安安送回去。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知道拗不过他。
就像那天傍晚,她伤了腿,他硬要背她一样。
于是,乔星月笑了笑,不说话。
“你这个女同志,我要批评你。下次要听命令,不许擅自做主。”
他语气强硬,带着事后的微微怒意。
也带着关切。
“知道了,谢团长。”
“你好好休息,别说话。”
乔星月挪了挪手。
掌心里一片温暖。
触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她垂头看了看。
原来是一个军用水壶。
谢中铭解释,“你还在输液,怕你手凉,我借了个暖军用水壶过来,装了热水,给你暖暖手。”
他又问,“还暖着吗?”
“暖!”
还挺细心的。
乔星月掌心是暖暖的。
心尖也泛着暖意。
接下来,乔星月住了两天院。
谢中铭悉心照顾着。
第三天早上,谢中铭去医院的食堂,给乔星月打了一碗青菜瘦肉粥,还买了两个大肉包子。
返回病房时,乔星月不见了。
护士说,“哦,那个漂亮的乔同志啊,她被一个男同志带出去晒太阳了。”
“男同志?”
“对,长得还挺帅的,好像他们还是熟人。不过你放心,这个男同志是推着轮椅把乔同志带出去的,乔同志的伤不会有事的。”
闻,谢中铭胸膛一震。
深吸一口气。
赶紧迈着大步,走出病房。
他沿着医院楼下种满的玉兰树,找了一圈。
终于在一棵玉兰树下,见到了坐在轮椅里的乔星月,以及站在她身边的男同志。
这时,起风了。
男同志脱下了外套,披在乔星月的肩头,接着又站在乔星月的轮椅前,与她相谈甚欢。
谢中铭又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的玉兰花香,仿佛不是香的。
它的气味让人有胸口发闷。
他看向了那个站在乔星月面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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