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的倩影早已经看不见了,秦明却依旧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凝神沉思——
苏婉晴,这位身负血海深仇,隐于风尘之中的前左都御史千金,手段和能量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她似乎总能先一步料到局势发展,并在最关键的时刻,递出一把看似莫名其妙,却可能扭转局面的钥匙。
“潜龙勿用,示敌以弱……”
秦明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目光扫过黑夜中沉寂在悲痛中的屯子,又回头望向扫过房间内疲惫而悲愤的众人。
示弱?
如今靠山屯刚刚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血战,伤亡惨重,难道还不够弱吗?
还需要再“示”?
秦明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走回屋内。
“明哥,刚才那个女……”蔡墩忍不住问道,脸上满是好奇与警觉。
王老七、云若烟等人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一位朋友。”秦明简意赅,并未多解释。
苏婉晴的身份绝对不可以随便暴露
他将竹筒放在桌上:“来人告诉我,明日巳时初刻,将此物在屯子大门口当众烧了,便可解困。”
“烧了这个竹筒?就能解困?”蔡墩瞪大了眼睛,目光里缀满了难以置信,“这……这玩意儿难道是啥锦囊妙计?”
云若烟秀眉微蹙,轻声道:“相公,此事颇为蹊跷。万一……万一其中是些不利之物,当众焚烧,便等于授人以柄。”
此种担忧也不无道理,经历了这么多阴谋诡计,任何人都难免多一份疑心。
秦明沉默片刻,目光再次落在那看似普通的竹筒上。
他笃信苏婉晴没有必要此刻来害他,若真想害他,当初也不会冒险帮他了。
更何况苏婉晴还有那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他!
但妻子的担忧也提醒了他,小心谨慎也是必要的。
“娘子提醒得很对。”秦明抬头看向蔡墩,“墩子,端一盆水来。”
蔡墩很快端来一大木盆清水。
秦明将竹筒拿起,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来。
竹筒两端用蜡封得死死的,根本看不出里面究竟是何物。
他小心翼翼地将竹筒一端浸入水中,然后用匕首非常缓慢地刮开另一端的封蜡。
一股极其清淡,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气散发出来。
秦明动作更轻,用匕首尖轻轻拨开筒口。
里面的东西显露出来但并非书信,而是一卷质地奇特、近乎半透明的薄纱。
透明的薄纱上透出似乎用某种特殊的墨书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由于是卷着的加上是背面,因而看不清字迹。
薄纱卷得极紧,中间似乎还包裹着什么东西,东西很硬。
秦明不敢全都取出,只略略看了一眼,便迅速将那卷东西按回竹筒,并用蜡重新封好。
“不是书信,像是一种特殊的绢纱,上面有字,里面还裹了东西。”秦明内心自语,“香气特殊,不像毒物。苏婉晴若要害我,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明日,就按来人所说的做!”秦明不容置疑地说道。
“可是……”云若烟仍有些不安。
“放心吧。”秦明握住她的手,送去一个坚定的眼神,“如今咱们是困局当中,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都不应错过。何况,我这位朋友与吴德昌绝非同路之人。”
众人虽心存疑虑,但见秦明决心已下,没人再敢反对。
当下最重要的,是处理战后事宜。
入敛遗体,救治伤员,安抚家属,巡逻警戒……
每一件事都刻不容缓。
秦明将任务分派下去,所有人都强忍悲痛,忙碌起来。
这一夜,靠山屯无眠。
悲泣声、呻吟声、以及巡逻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像是诉说着斗争的残酷与生存的艰难。
秦明几乎没有合眼。
探视伤患,安慰遗属,检查防御工事。
手中的竹筒宛如一根火把,灼烧着他的思绪。
苏婉晴的“另有安排”又是什么?
那位一直未曾露面,却似乎洞察一切的连城知县,在这盘棋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天色渐渐亮起,但冬天的日头尤其是这会儿显得灰暗阴沉,如同压在人心头的大石块。
巳时初刻将至。
屯子大门口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
大家都听说了昨夜神秘女子送来的“锦囊”和秦明要当众焚烧的决定,好奇、疑惑、期待……
各种情绪在朔风中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