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乾熙十三年九月十七
早朝刚毕,诸位朝臣陆续鱼贯而出,连清快步几下,追上前头一众身影,笑意盈盈拱手:“郑首辅留步。”
那群人一停,郑廷敬尚未出声,连清却自顾自道:“周大人一案有了新的证据,还得多谢首辅大人宽宥,只是不知——这人,何时才能放出来?”
昨夜,连党派往岭南的人终于带回一批证据——皆指向周彦恒亲随一人。事情就这样有了转圜的余地,只要有人想保他,便能把事情都推到亲随身上。
而周彦恒,不过是个督察不力。
因此,谁都知道,周彦恒出来只是迟早的事。
这不,一下朝,最近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连清,好不容易扳回一城,实在没忍住出来耀武扬威了。
未等郑首辅开口,站在一侧的苗益恭已不耐地冷哼:“连大人这说得什么话,首辅大人公正严明,周大人一旦被证实是清白的,刑部自会依法释放,连大人找首辅大人是何意?。”
连清夸张一拍额头,嗤笑着摇头:“哎呀,是我唐突了。既然礼部尚书大人都开口,想来刑部那边也不敢有二话了吧?
苗益恭气急,这人什么时候都不忘挑拨离间。
“清儿”浑厚的身影从身后传来,众人循声看向缓步走来的连次辅。
一直默不作声的首辅郑廷敬目光只是淡淡落在连尚文身上。
四目交会,沉默一瞬。
继而连尚文先拱手示好,郑廷敬也微微点头,一个笑若藏刀,一个静若泰山。
气息如风过深水,无声却涌动着权力暗潮。
周彦恒一案有了转机,京城里风风火火十余日的休夫案也自然进入了尾声。
郑、连二党罕见的统一战线,“休夫”一事是万万不能的,但到底是永宁侯府骗婚在先,威远侯府又在民间颇有威望,双方一合计,干脆判决此刻婚姻无效,至于休夫书上威远侯府索要的赔偿金,圣上身边的小镜子亲自前来示意要给,自然就只能给了。
此案太过荒唐,乾熙帝最近本就憋着一口气,原本还想冲永宁侯下手一番。
可永宁侯夫人却自尽了。
这老东西倒也乖觉,还在御书房外跪了四个时辰请求撤除李无庸的世子之位,最终圣上看在他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降职一级,罚俸三年。
威远侯府和永宁侯府婚姻无效的消息一传出,有那聪明的百姓直接就守在了永宁侯府门口。
果然没过半个时辰就等来了威远侯府浩浩荡荡搬嫁妆的队伍,永宁侯府新上任的管家看着是个和善的,从头到尾对着威远侯府的阴阳怪气、棉里挑刺都竭力维持着脸上的笑脸,态度良好的让打定主意今日再给自家大小姐出口气的安婆子等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是没关系,她们脸皮厚。
到大门口的时候,安婆子忽然高声朝里喊了一嗓子,声音又清又亮:
“缺的那套红珊瑚头面、五十两金镯、锦缎八匹、以及一整套福禄寿纹的翡翠如意!记得全都折算成银子,三日内送到威远侯府,可别落下一分一厘啊!”
永宁侯的管家站在门里,唇角狠狠抽了抽——这已经是第六遍了。他就不明白,这种话,能不能回头私下讲?非得在人前当众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