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股远比管涌口更加汹涌、更加浑浊、裹挟着大量碎石和泥沙的水柱。
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孽龙,猛地从新挖穿的基岩裂隙中喷薄而出!
“成了!导渗沟通了!”老张狂喜的吼声炸响。
奇迹发生了!
那条新开的、深及基岩的导渗沟,瞬间变成了贪婪的巨口。
管涌口核心那汹涌喷出的浑浊水柱,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拽住。
水流猛地一折,超过七成的浑浊激流被强行扭转了方向。
咆哮着、奔腾着,疯狂地涌向那条新开的、通往下方安全河道的导渗沟!
导渗沟如同一条狂暴的黄龙,瞬间被浑浊的泥浆灌满,汹涌地奔腾而下!
而原本岌岌可危的管涌口核心,压力骤然锐减!
那喷涌的浊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下去,水头迅速降低。
更令人振奋的是,那刺眼的、裹挟着大量泥沙的浑浊黄色,正在飞快地变淡、变清!
不过几十秒,管涌口核心喷出的水流,竟变得如同山涧清泉般透明!
水质变清!
这是渗流通道被成功导引、反滤压盖彻底稳固、险情得到根本性控制的铁证!
“水清了!水清了!”坝顶上,不知是谁第一个嘶哑地喊了出来,带着哭腔。
紧接着,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清——了——啊——!”
“顶住了!我们顶住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山洪暴发,瞬间淹没了整个坝顶!
所有奋战了一夜的抢险队员,无论是满身泥浆的老工人,还是年轻的技术员。
此刻都忘记了疲惫,忘记了寒冷,忘记了死亡的恐惧!
他们丢掉手中的铁锹、沙袋,像孩子一样。
在冰冷的泥水里又蹦又跳,紧紧拥抱在一起,发出嘶哑的、宣泄般的狂吼!
泪水混合着雨水和泥浆,肆意流淌。
老张冲过来,狠狠抱住泥塑般的王强,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声音哽咽,“王工!成了!水清了啊!”
王强被老张拍得一个趔趄。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疲惫和脱力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让他几乎站立不住。
他拄着插在泥地里的铁锹,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
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管涌口那清澈的水流。
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咧开,最终化作一个无声的、却无比畅快的笑容。
就在这时,腰间的对讲机也疯狂地尖叫起来。
李辉嘶哑却亢奋到变调的声音炸响,“王工!王工!拖出来了!刘老汉和他婆娘!还有他那个傻儿子!全拖出来了!刚到高地!水……水就冲进他家院子了!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啊!”
最后一块悬在心头的巨石轰然落地!
王强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气仿佛带走了他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他松开铁锹,任由身体向后,重重靠在了冰冷湿滑的沙袋墙上,缓缓滑坐进泥水里。
冰冷的泥浆包裹着身体,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只有一种近乎虚脱的、却无比纯粹的快意,从灵魂深处涌起,冲刷着所有的疲惫和紧张。
他仰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上干涸的泥浆和汗水。
天光,竟在这最深的绝望之后,艰难地刺破了厚重得令人窒息的云层。
一丝微弱的、带着水汽的灰白光线,挣扎着洒落在被暴雨蹂躏了一夜、伤痕累累的大坝上。
照亮了那片被成功驯服的管涌口,照亮了那条奔腾着黄龙般浊流却守护了一方平安的导渗沟。
也照亮了坝顶上,每一个劫后余生、泥浆裹身却笑容灿烂的脸庞。
王强布满血丝的眼睛微微眯起,望向那微弱却无比珍贵的天光。
嘴角那抹畅快的弧度,更深了。
雨势,终于开始减弱。
而县防指和县委主要领导的车队,正冲破渐渐稀疏的雨幕,急速驶向青石峡水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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