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里的死寂被一种新的东西打破了——不是我粗重的喘息。
也不是那口“哑井”永恒的、充满恶意的低语,而是来自我身体内部的、细微却无法忽视的“动静”。
灵台里那片虚无的死寂之下,破损的“门”扉松动后渗出的力量,像地下渗出的污水,缓慢、冰冷、带着杂质,却执拗地在我近乎枯竭的经脉里流淌。
不是滋养,更像是一种……标记,一种宣告所有权的侵占。
左臂那灰白的死气对此表现出清晰的“抗拒”,冰冷的麻木感下是细微的、仿佛虫蚁爬过的躁动,它排斥一切非“外道”的力量侵入它的“领地”。
而我,就是这片正在被争夺的、破烂的疆土。
老陈、小雅、老李,还有紧挨着我的老荣,他们的恐惧几乎凝成实质,像一层油腻的薄膜糊在露营灯昏黄的光晕里。他们看着我刚才的突然抽搐和痛吼,眼神里的惊惶几乎要溢出来。我们五个人,像蜷缩在巨兽巢穴边缘的虫子,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十……十三……你刚才是……”老荣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音。
我摇了摇头,没力气解释,也解释不清。难道告诉他们,我身体里刚发生了一场他们看不见的、关于“所有权”的微小战争?
“那井……好像……更‘吵’了……”小雅突然瑟缩了一下,抱紧了自己的膝盖,眼睛死死盯着黑暗深处。
不用她说,我也感觉到了。井中那低语声的节律似乎加快了些,带着一种不耐烦的、被惊扰后的躁怒。
水面那缓慢的“呼吸”起伏也变得稍微急促,仿佛底下那东西……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它在等什么?等我被体内的力量冲突彻底搞垮?还是等我左臂的死气被某种东西引动,再次靠近?
不能坐以待毙。
我尝试调动那丝刚刚渗入经脉的、混乱而微弱的力量。
念头刚起,右臂皮肤下就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那力量像一头难以驯服的幼兽,在我残破的经脉里横冲直撞,根本不受控制。
别说用来攻击或防御,连让它稍微顺畅地流动都做不到。
灵台的门扉只是松动了一丝,渗出的这点力量,太少,太杂,也太……危险。强行使用,恐怕没伤到敌人,先把自己这具破容器彻底撑爆。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勒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的老李,突然猛地抬起头,鼻子用力抽动了几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度的惊骇。
“不对……有……有别的味道!”
我们都是一愣,下意识地跟着嗅了嗅。除了防空洞固有的霉味、土腥、铁锈,以及“哑井”那令人作呕的恶臭之外……
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消毒水和某种合成材料的冰冷气味,正顺着通风的气流,从我们进来的那个通道方向……飘了进来!
“是……是那些‘白衣服’!”小雅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脸色惨白如纸,“他们……他们找到这里了?!”
老陈猛地站起身,脸上血色尽褪,他快步走到通道口附近,侧耳仔细倾听,随即回头,冲我们做了一个极其凝重、示意禁声的手势。
不用他说,我们也听到了。
极其轻微,但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靴子踩在湿滑地面上的声音,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冰冷的节奏感,正沿着通道,朝我们这个方向而来!
“碑”组织的人!他们真的追来了!是因为我之前爆发的能量波动?还是他们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追踪手段?!
前有虎视眈眈的“哑井”怪物,后有索命的“碑”组织追兵!
绝境!真正的绝境!
老荣吓得浑身发抖,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小雅已经开始低声啜泣。
老李面如死灰,眼神绝望。
老陈则死死盯着通道方向,额头青筋暴起,似乎在急速思考对策,但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跑?往哪跑?通道被堵死,深处是那口吃人的井!
打?拿什么打?我们五个老弱病残,对面是武装到牙齿、处理“异常”的专业人员!
投降?结果恐怕比被井里的东西吞掉更惨!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破烂的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左臂的死气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更直接的威胁,躁动得更加厉害,那灰白色的皮肤下,甚至隐隐传来一种……渴望?对混乱和死亡的渴望?
不!不能慌!
我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痛楚和腥甜的味道强行刺激着几乎被恐惧淹没的意识。
还有最后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一个疯狂、危险,几乎等于自杀的办法!
我抬起头,目光越过惊慌失措的同伴,死死盯向防空洞深处那片散发着不祥波-->>动的黑暗——那口“哑井”。
既然体内的力量无法控制,外有强敌逼近……那就把水搅浑!把猎人和猎物……都拖进同一个角斗场!
“老陈!”我沙哑地低吼,声音因为决绝而显得异常嘶哑,“帮我……把我……往井那边拖!”
老陈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十三!你疯了?!那东西会吞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