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至宝盘古幡随之而动。
幡一出，无风自动，黑色的幡面上，开天神纹仿佛活了，斧光虚影在其中流转、重聚。
嗡——
虚空被“抹除”了。
灰色刃光从盘古幡射出，没有形态实体，却蕴含着盘古“斩断一切、划分清浊”的伟力。
这便是开天气刃。
每一道气刃，都蕴含开天法则，能斩准圣道果，磨灭真灵。
此刻，成千上万的气刃汇聚成洪流，所过之处，混沌湮灭，时空成墟，一切都被斩回“无”。
洪流的目标是周源。
面对这一击，周源的动作很随意。他没看那气刃洪流，只是抬起右手。
随着手掌上抬，他头顶那株扎根虚无的混沌青莲摇曳了一下。
二十四品莲台之上，光华流转。
不是强光，而是一片碧色光晕。
顷刻间，碧波扩散开来。光晕向四周铺展，像一片海洋，覆盖了这片混沌虚空。
没有碰撞声，没有法则爆炸。
那些开天气刃，在触碰到碧波的瞬间，就如同烙铁浸入湖水。
所有的锋芒，所有的杀伐，所有的毁灭法则，都被这片看似柔弱的碧波温柔地抚平，消弭于无形。
开天气刃的洪流，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化解，连一丝涟漪都未能在这片碧海中掀起。
元始天尊的面孔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圣人之躯都因为极致的怒火与屈辱而微微颤抖。
他最强的一击，对方竟如此风轻云淡地接下！
这已不是羞辱，这是碾压！
“本尊今日还有事，就不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周源的声音平淡响起，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元始天尊的道心之上。
就在方才，他的一缕神念已经跨越无穷时空，感应到了云中子的动向。
那个福德真仙，正以一种决绝的速度，朝着混沌仙岛的方向疾驰而去。
周源的眸光深邃了一瞬。
他懒得再和元始纠缠。
再打下去，惊动了八景宫和碧游宫的那两位，事情只会变得更加复杂。
太上无为，却不代表他会坐视元始被彻底镇压。
通天看似与元始有些矛盾，但三清终究一体，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到时候三圣齐出，自己固然不惧，但必然会演变成一场席卷整个洪荒的圣人大战。
既然眼下分不出一个彻底的胜负，那就没有必要将事态扩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速战速决，先处理掉云中子那边的事情，才是正途。
一念至此，周源心中再无犹豫。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机，第一次从他身上真正地释放出来。
“请宝贝转身！”
没有吟唱，没有咒语，只有一道发自灵魂深处的敕令！
嗡！
一尊古朴的白皮葫芦自他袖中飞出，悬于头顶。
葫芦口打开，没有惊人的宝光，只有三道微不可查的白光一闪而逝。
那不是光。
那是三道快到连圣人神念都几乎无法捕捉的锋芒！
斩仙飞刀！
三道！
周源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不留任何余地！
三道斩仙飞刀在祭出的瞬间，便无视了空间与时间的距离，一种无形的、源自于法则层面的气机，已经死死锁定了元始天尊的圣人之躯与元神！
那是必杀之机！是因果之锁！
下一刻，三道撕裂一切的白光，直接出现在元始天尊的面前！
元始天尊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一股源自圣人本能的、对于死亡的恐惧，疯狂地冲击着他的心神！
他想躲，却发现自己的四肢百骸，连同元神，都被那无形的气机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想挡，却骇然发现，自己手中除了盘古幡这件主杀伐的至宝，再无一件像样的防御灵宝！
他所有的防御法宝，早就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被周源尽数夺走！
这是何等的屈辱！何等的讽刺！
“开！”
生死关头，元始天尊爆发出全部的圣人伟力，将无穷法力灌注于盘古幡之中，疯狂挥动，试图以攻代守，用盘古幡的开天之力震碎那三道死亡锋芒。
轰！
盘古幡的威能确实无与伦比，幡面卷动，混沌破碎，成功地将其中一道斩仙飞刀死死抵住，两者爆发出湮灭一切的光。
但，也仅此而已。
他只有一件盘古幡！
而斩仙飞刀，却有三道！
噗！
噗！
另外两道白光，毫无阻碍地，径直斩在了元始天尊的圣躯之上。
没有鲜血飞溅。
那锋芒直接穿透了万劫不磨的圣人之躯，斩在了他那与天道相合的元神之上！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圣人所能发出的惨嚎，响彻混沌。
元始天尊的身躯猛地一僵，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
那不是肉体上的痛苦。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剧痛！
仿佛有人用一把无形的刀，将他的灵魂活生生地剜掉了两块！
他的元神，被直接削了两刀！
噗！
一声不似血肉迸裂，更似大道法则被强行撕开的异响，在无尽虚空之中骤然炸开。
元始天尊的身躯猛然一震。
那万劫不磨的圣人之躯，护体玄光如同被亿万钧重锤砸中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他喉头一甜，一口圣血涌上，其中蕴含着大道碎片。
元始闷哼，声音里是痛楚与屈辱。
周源的身影在他前方消散。
他没有撕裂空间，也未遁入虚无，而是被法则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他没有回头看自己的战果。
这是一种漠然，如同碾碎蝼蚁，不值得关注。
“周源！”
羞辱引爆了怒火，化作一声咆哮。
元始的圣眸中，只剩下毁灭与憎恨。
圣威以他为中心冲刷开来。混沌气流被排开，虚空法则呻吟，大千世界投影化作齑粉。
他受伤了。
身为圣人，他被一个后辈用灵宝所伤。
这是成圣以来，未有过的耻辱。
虚空中，无为之气弥漫，太上教主现身。
他脚踏太极图，神情平静，眼中有凝重之色。
另一侧，诛仙剑气割裂混沌，通天教主现身。
他带着惊诧，目光扫过元始，落在周源消失之处，眼神里有战意和忌惮。
“二弟。”
太上开口，声音平淡。
元始面容扭曲。他攥着拳，指骨作响，一字一句地开口。
“这家伙！我终有一日，要亲手杀了他！”
话音落下，他周身圣威暴涨，就要追去。
太上和通天对视，沉默不语。
通天心中震动。
他看清了，周源那一击，灵宝并非关键。
关键是周源对力量和法则的运用，已超出他们的理解。
那一击，不是攻击，更像是“定义”。
他定义了元始的防御在那一瞬间“无效”，所以元始的防御就真的无效了。
这是何等恐怖的手段！
太上则想得更深。
周源的战力，其成长的速度，已经彻底脱离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光凭一件极品先天灵宝，就能在瞬息之间破开元始的圣人防御，造成实质性的创伤。
这代表着，双方的差距已经不再是圣人与非圣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若是周源全力出手……
太上不敢再想下去，他只是幽幽一叹，他知道，封神量劫这盘棋，已经出现了一个他们所有人都无法掌控，甚至无法预测的棋手。
一个随时能掀翻棋盘的棋手。
……
混沌仙岛。
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混沌气流，在这里却温顺得如同家养的猫咪。
它们环绕着一座巨大无朋的仙岛缓缓流淌，岛上仙光氤氲，道韵天成，无数先天符文在山石草木之间明灭不定，构成了一座浑然天成的无上大阵。
一道流光划破混沌，狼狈地冲向仙岛。
云中子脸色煞白，法力几乎耗尽，他怀中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殷郊，一路不敢有片刻停歇。
他不敢回头，仿佛身后追赶的不是阐教的同门，而是他那已经开始崩塌的信仰。
当两人落地的瞬间，金翅大鹏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金色的瞳孔淡漠地扫了他们一眼。
“圣父有令，随我来。”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转身便向岛屿深处一座恢弘的宫殿飞去。
云中子不敢怠慢，抱着殷郊紧随其后。
踏入大殿，一股凌驾万道之上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气息不具压迫，却让人感到自身渺小，如凡人仰望星穹。
大殿上首，周源的身影在道光中，看不清面容，一双眼眸注视着下方。
云中子心神震动，他放下殷郊，双膝跪地，对着那道身影行五体投地之礼。
“人族云中子，拜见圣父！”
他声音沙哑，带着奔波的疲惫与迷茫。
不等周源开口，他抬起头，双目泛红，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敢问圣父，殷郊之事，当真是……当真是师尊的算计吗？”
他还是不愿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
算计殷郊，他理解是为了封神。可为何连自己也被算计？他是师尊的弟子，是阐教金仙！
周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声音没有波澜。
“三教之中，跟脚为人族的不止你一人。”
一句话，让云中子感到一阵寒意，从头顶蔓延至全身。
周源继续说，每个字都击碎他残存的念想。
“只是这件事，没有人比起你更为适合。”
“你可明白？”
云中子的脑海一片空白。
为何？因为我是人族？因为我有福德之名？因为我最适合被牺牲？
周源没有解释，但他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云中子本就是洪荒中的一个异数，天生福缘深厚，不沾因果。
在原本的命运轨迹中，他曾孤身前往朝歌，献上木剑欲除妲己，事败后便飘然远退，再未真正卷入惨烈的封神大战。
他恪守道德，心怀慈悲，更像一个逍遥天地间的散修，而非工于算计的阐教门人。
正因为如此，他才是最完美的棋子。
由他这个“福德真仙”来“引导”殷郊拜入阐教，再由他来“见证”殷郊被算计，这份冲击力，这份背叛感，足以让任何人道心破碎。
元始天尊要的，或许就是这份破碎。
周源虽未明说，但云中子在这一瞬间，全都明白了。
什么福德真仙，什么不沾因果，在圣人的棋盘上，都不过是最好用的标签。
师尊元始天尊，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
他知道自己的弟子会被当做弃子，但他毫不在意。
在所谓的阐教大兴和门下弟子的道途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然后冷酷地……抛弃了自己。
原来，多年的师徒情分，聆听大道的恩情，竟是如此廉价。
云中子怔怔地跪在原地，眼神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迷茫、痛苦、不解、愤怒……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烬。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曾炼制过无数仙器，也曾施展过阐教玉清仙法。
从今往后，或许都不需要了。
良久，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那叹息中，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他再次抬起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澄澈的决然。
他对着周源，对着这位人族圣父，再次深深一拜，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我虽是人族，却聆听了阐教道法多年。”
“今日，云中子愿放弃阐教身份，以散修身份收徒殷郊，还望圣人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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