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罡风层之上,虚空呈现出一种琉璃般的破碎质感。
混沌气流被两股无形而至高的意志排开,形成了一片绝对静谧的领域。
周源与通天教主并肩而立。
他们的道袍在虚空乱流中纹丝不动,目光穿透了无尽空间,精准地投射在下方那片被阵法光幕笼罩的金鸡岭战场。
两人都没有释放丝毫气势。
然而,他们仅仅是存在于此,便让这片时空的天道法则都为之退避,不敢侵扰分毫。
下方,杀伐之气冲霄,仙光与魔气交织,法则的碰撞掀起亿万重涟漪。
十绝阵的诡谲多变。
九曲黄河阵的浑浊霸道。
两座洪荒顶级大阵的对决,已然将那片天地化作了最为原始的绞肉场。
截教弟子与人教护法,在其中舍生忘死,以道行、法宝、乃至性命为赌注,进行着最惨烈的搏杀。
但这一切,落入虚空之上两人的眼中,却如同观看一幕早已写好剧本的掌中木偶戏。
波澜不惊。
通天教主的视线,在九曲黄河阵那浊浪滔天的阵眼处停留了片刻。
西王母的身影,即便隔着无穷距离,依旧清晰可辨。
那属于准圣大能的磅礴法力,每一次催动,都让黄河阵的威能暴涨一截,金蛟剪在其中穿梭,剪断因果,磨灭真灵。
截教门人,哪怕是那些身经百战的大罗金仙,一旦被卷入其中,也是道躯崩解,元神黯淡,最终被削去顶上三花,一身修为化为流水。
他没有出手。
自从在西方那两位口中,得知周源似乎又掌握了某种闻所未闻的恐怖手段后,太上便亲自传下法旨。
那法旨的内容很简单,却又透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在没有十足把握破解周源那未知底牌之前,三清当中的任何一位,都不可轻易与其再开战端。
这是一种近乎示弱的嘱咐。
对于一向自负洪荒正统,横压万古的三清而,这本身就是一种难以喻的耻辱。
当然,通天教主之所以能按捺住性子,也并非全因太上的告诫。
他对自己亲手布下的十绝阵,有着绝对的自信。
以他混元圣人对阵法大道的无上感悟,自然能一眼洞穿九曲黄河阵的本质。
此阵的确不凡,暗合三才运转,内蕴九九变化,能污人法宝,蚀人仙体,更能削人修为,歹毒无比。
若是由三位准圣后期的强者来主持,其威能甚至足以威胁到圣人之下的一切存在。
但三霄终究只是大罗金仙。
她们的修为,根本不足以将此阵的真正威能催发到极致。
如今之所以能占据上风,完全是依仗着西王母这位准圣大能的强行入局。
而十绝阵,乃是截取天地间十种绝杀之机,演化而成,环环相扣,生生不息。
只要给秦完等十天君足够的时间,磨也能将对方磨死。
通天坚信这一点。
然而,时间在流逝。
下方弟子的伤亡,在不断扩大。
那份属于圣人的平静,终究还是出现了一丝裂痕。
虚空中的静默被打破。
“道友让准圣大能入场破阵,是否有些不太公平了?”
通天的声音响起,不带喜怒,却仿佛蕴含着大道伦音,每一个字都在拷问着这方天地的秩序。
他的目光并未从下方的战场移开,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周源闻,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几不可察的异色。
他有些惊讶。
道友。
这个称呼,自从封神量劫开启,三清与他彻底走向对立面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从他们口中听到了。
元始称他为“异端”。
太上唤他为“变数”。
如今,这位诛仙剑主,却还能称呼自己一声“道友”。
这其中蕴含的意味,值得玩味。
不过,惊讶过后,周源心中涌起的,却是一种近乎荒谬的啼笑皆非之感。
公平?
一位天道圣人,发动一场旨在清洗异己、划分气运的量劫,现在却跑来跟他谈论公平?
这简直是洪荒开辟以来,最为可笑的笑话。
西王母是准圣大能,不错。
但她更是自己亲口册封的人教护法!
她的职责,便是守护人教,为人教弟子扫清障碍。
让她入场,名正顺,理所应当。
不让她出面,难道要让红云入场吗?
周源的念头微微一动。
他甚至可以想象那个画面。
红云这位已经证道混元,身为人教副教主的圣人,若是真的踏入十绝阵中。
那秦完等十天君,连挣扎的机会都不会有。
圣人一念,便可崩灭时空长河。
他们不仅会当场形神俱灭,甚至连他们存在于过去、现在、未来的所有痕迹,都会被那至高的圣道伟力彻底抹去。
那才叫真正的不公平。
那不叫破阵。
那叫屠杀。
通天教主此刻提出“公平”二字,其背后的逻辑,在周源看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无非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只许他截教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不许人教动用同等规格的力量进行反制。
这是圣人的傲慢。
也是他们早已习惯的,俯瞰众生的思维定式。
周源缓缓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向身旁的这位截教之主。
他的眼神平静,却又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道友道统之中要是有着准圣大能,会让他们不出面吗?”
周源淡淡说道。
通天沉默。
这片被圣人伟力定格的虚空,因他一瞬间的情绪波动而泛起无形的涟漪。
周源的问题,如同一根无形的尖刺,精准地扎进了他身为圣人的骄傲与无奈之中。
那问题很简单,却又沉重到无法说。
准圣大能。
这四个字,便是答案。
封神大劫,席卷三界,是为无量量劫,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若截教真有一尊能撑起门庭的准圣坐镇,此刻又岂会是十天君在界牌关前以身躯布阵,苦苦支撑?
面对这等席卷天地的浩劫,任何一尊准圣都是足以扭转局部战局的战略级力量,是宗门道统的定海神针。
第一时间派遣而出,坐镇大劫中心,才是唯一的选择。
可他没有。
所以,通天无法回答。
他的沉默,便是最清晰的回答。
也就在这圣人对峙,虚空凝滞的瞬间,下方的战局,已然走向了无可挽回的终局。
界牌关前,杀伐之气冲霄,将天穹都染成了一片暗红。
西王母头顶昆仑镜,镜光如水,流转不定,将十绝阵那看似天衣无缝的阵法光幕照得通透。
那光幕之中,十股气息盘根错节,彼此勾连,宛如一个完美的整体,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十绝阵,以十天君心神合一,法力同源,方能成就。”
玄都大法师身旁,太极图缓缓旋动,阴阳二气演化万物生灭之理,清晰地倒映出十绝阵的运转核心。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本源的淡漠。
“既是合一,便有主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西王母的目光冷冽,手中的素色云界旗轻轻一挥,一道道玄奥的指令瞬间传达到了人教众弟子的心神之中。
无需多。
破阵之法,已然明了。
既然十绝阵是由十个人心神相连所构筑的能量整体。
那么,这个整体便不是坚不可摧的。
只需要在雷霆一击之下,斩断其中一环,整个阵法链条便会因为失去平衡而瞬间崩溃。
斩杀其中一人,十绝阵自破!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最锋利的剑,齐齐锁定在了十绝阵的一角。
那里,金光万道,瑞彩千条,一座由无数面光洁宝镜组成的阵法正折射出亿万道毁灭神光。
金光阵。
主持此阵的,正是十天君之中唯一的女性,金光圣母。
“动手!”
西王母一声令下,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感情。
玄都大法师率先出手,他并未有惊天动地的攻势,只是屈指一弹。
一道看似平平无奇的玄黄气流,悄无声息地融入虚空,下一瞬,便出现在金光阵的能量核心处,轻轻一绕。
嗡——!
整个金光阵猛地一颤,那原本流畅运转的亿万道金光,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就是这一丝凝滞,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是现在!”
人教弟子之中,数道身影同时暴起,祭出的法宝化作流光,撕裂长空,直扑金光阵。
金光圣母心神剧震。
她感受到了那股来自玄都大法师的可怕压力,那股力量并非强行攻打,而是在道与理的层面上,扰乱了她对阵法的掌控。
她拼尽全力,试图重新稳固阵法。
然而,西王母的攻击已然降临。
昆仑镜神光暴涨,一道纯粹到极致的白色光柱,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径直轰击在金光阵最薄弱的那个节点上。
咔嚓!
一声脆响,仿佛琉璃破碎。
金光阵中,一面核心宝镜应声碎裂。
紧接着,是第二面,第三面……
连锁反应瞬间爆发!
不过是片刻之间,那曾经耀眼夺目,杀机四溢的金光阵,就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轰然崩溃。
万千镜片爆散,化作漫天光雨,每一片光雨都带着阵法破灭时的毁灭气息。
“师兄救我!”
金光圣母发出了此生最后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的声音刚刚传出,甚至还未在战场上扩散开来,西王母那冰冷的身影已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素手轻扬,看似柔弱无骨,拍落之时,却引动了整个天地的法则之力。
金光圣母的护体神光,如同纸糊的一般,层层碎裂。
她的眼眸之中,倒映出西王母那张绝美却毫无怜悯的脸庞。
她张了张嘴,却连求饶的话都无法发出。
一掌落下。
砰!
金光圣母的仙躯,连同她的元神,在一瞬间被彻底抹去,化作最精纯的能量粒子,消散于天地之间。
唯有一道真灵,在冥冥之中的规则牵引下,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岐山方向的封神榜飞去。
至此,十绝阵,彻底破碎!
“师妹!”
秦完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悲恸的嘶吼。
十绝阵的崩溃,让剩下的九天君同时遭到了剧烈的反噬,人人喷出一口精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阵法已破,他们已是待宰的羔羊。
撤退?
他们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
从他们决定为截教镇守界牌关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人教的杂碎,拿命来!”
秦完怒吼一声,燃烧了自己最后的法力与元神,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长虹,主动冲向了玄都等人。
“为金光师妹报仇!”
“截教弟子,宁死不退!”
剩下的八位天君,没有半分犹豫,追随着秦完的脚步,发动了此生最壮烈,也是最后的冲锋。
他们选择了和玄都等人教弟子死战。
然而,这注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玄都大法师甚至没有出手,仅仅是西王母与其余人教弟子,便足以应对。
法宝的光辉不断亮起,又不断熄灭。
惨叫声,怒吼声,法力碰撞的爆炸声,交织成一曲悲壮的挽歌。
不过片刻。
仅仅是片刻。
秦完等九位天君,便全部身死道消。
他们的身躯化为飞灰,元神被一一打灭,只剩下一道道真灵,循着同样的轨迹,投入了远方的封神榜之内。
高天之上,通天教主亲眼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他身躯微微颤动,那股起初还能压制的怒火,此刻几乎要焚穿九天。
他宽大的袖袍之下,双手死死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十位忠心耿耿的弟子,就在他的眼前,被一一斩杀,魂上封神榜。
他不得不承认,在顶尖弟子的对决上,截教确实不是人教的对手。
玄都大法师一人,便足以压制他座下所有二代弟子。
这一点,是技不如人。
是他这位师尊的教导无方。
他无话可说。
但,真正让他心底涌起一股彻骨寒意的,并非是弟子的战死。
而是……那份死寂。
界牌关前,爆发了这般浩瀚的战斗,连十绝阵这等洪荒有名的大阵都被祭出,最终又被强行攻破。
如此巨大的动静,法则波动早已传遍了整个洪荒。
他不相信,远在另一处战场的广成子没有察觉。
他更不相信,西方教的弥勒等人会一无所知。
阐教,西方教,道教……
当初紫霄宫中,三商封神,约定的是三教共押封神榜。
可如今,却是人教一家独大,在战场上对他截教弟子展开了血腥的屠戮。
而另外两方道统的弟子,却始终没有任何出手的迹象。
他们就像是冷漠的看客,在远处的高台上,静静欣赏着这场血腥的戏剧。
坐山观虎斗。
不,这甚至不是虎斗。
这是默许,是纵容。
是三家联手,要将他截教彻底从这天地间抹去的冰冷阳谋!
想通了这一点,通天眼眸深处那滔天的震怒,竟缓缓沉淀了下去,化作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与死寂。
“唉!”
一声轻叹,自通天的心底响起。
这声叹息之中,包含了太多的失望,太多的悲凉。
他看到,下方的多宝道人、无当圣母等人已经双目赤红,不顾一切地要冲上去为十天君报仇雪恨。
一道冰冷的神念,直接在他们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
“都退下。”
这声音不容置喙,带着圣人独有的威严,瞬间将多宝道人等人沸腾的战意与杀机全部浇灭。
他们愣在原地,不解地望向虚空,却什么也看不到。
传音之后,通天教主的身形没有丝毫征兆,直接消失于虚空之中。
他来时无声,去时无息。
仿佛从未出现过。
周源一直平静地望着这一切。
他看到了十绝阵的破灭,看到了十天君的陨落,更感受到了通天那从暴怒到冰寂的情绪转变。
当通天的身形消失时,周源的眉头微微挑起,心中泛起一丝波澜。
这家伙的心思,有些捉摸不透。
他本以为,亲眼目睹十位弟子惨死,以通天那护短至极的性子,绝对会不顾一切地暴怒出手。
哪怕是圣人之尊,也无法忍受这等折辱。
谁知道,通天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一毫动手的意思。
最后,甚至选择了直接退走。
这是忌惮自己将圣人强行拉入其他地方的神通,让他无法干预主战场?
还是……他在忌惮着其他的什么?
不过,通天没有出手。
这有些出乎周源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能感知到那股冲霄的剑意曾一度凝聚,锋芒毕露,几乎要撕裂天道屏障,降临此地。
但最终,那股剑意又缓缓沉寂了下去,归于虚无。
这不像那位三界闻名的截教教主。
那位性情刚烈,护短至极,动辄便要摆下诛仙剑阵,与人做过一场的通天圣人。
周源的指尖轻轻捻动,一缕混沌气流随之聚散。
他想,这或许与通天的性格根源有关。
其人豪爽,重信义,也重规矩。
若是自己用了什么阴诡伎俩,设下陷阱,将那十天君坑害,恐怕此刻面对的,就是一柄已经递到面门的青萍剑。
可偏偏,从头到尾,都是堂堂正正的正面交锋。
是截教主动布下十绝大阵,要与人教一决高下。
是十天君技不如人,在公平的对决中陨落,魂归封神榜。
整个过程,没有半点阴谋算计。
败了,就是败了。
以通天的骄傲,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拉不下脸来为门下弟子出头。
更何况,他周源,自始至终,也只是被动接招的一方。
想通了这一层,周源眼中的最后一丝波澜也随之平复。
通天不出手,于他而,反倒是好事。
省去了一场撼动洪荒根基的圣人之战。
他的视线收回。
一步踏出。
身影便融入了大道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在此地出现过。
……
昆仑山,三清殿。
万古不化的冰雪覆盖着山峦,云海翻腾间,有仙鹤悲鸣。
往日里清净祥和的道场,今日却弥漫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沉闷。
大殿之内,元始天尊背手而立,脸色阴沉。
太上圣人盘坐于蒲团之上,双目紧闭,无为之气缭绕周身,却怎么也无法抚平那虚空中一丝一缕的躁动。
空间微微扭曲。
一道身影凭空出现。
青色道袍,剑眉入鬓,正是从战场归来的通天教主。
只是他此刻身上那股无坚不摧的锐气,收敛得干干净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深沉的疲惫。
“你回来了。”
元始天尊没有回头,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为何没有出手?”
他终于转过身,一双圣人眼眸死死地盯着通天,其中翻涌的不是怒火,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质问。
“人教的周源,当着你的面,将你截教十位大罗金仙送上了那封神榜!”
“整整十位!”
“你也能够对此无动于衷?”
元始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金石摩擦的刺耳声响。
通天抬眼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动手,又能有什么用?”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
“最终,也只会是不了了之。”
这句话,像是一盆冰水,浇在了元始即将喷薄的怒火之上。
“不了了之?”
元始怒极反笑。
“通天!他是将你的弟子神魂封印!断了他们的大道前途!你跟我说不了了之?”
“我出手,与他大战一场,将洪荒打得支离破碎,然后呢?”
通天反问,目光平静得可怕。
“道祖会出面调停,我们各自收手,再签下什么万年不得出手的约定。”
“可我那些弟子的神魂,能从封神榜上下来吗?”
“不能。”
“他周源,会因此伤到一根毫毛吗?”
“也不会。”
“那这一战的意义何在?除了泄愤,除了让洪荒众生看我三清的笑话,还有什么?”
一连串的反问,让元始的呼吸猛地一滞。
通天向前走了两步,身上的疲惫感更重了。
他停在元始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
“二兄,你我都很清楚,除非我们有办法将周源彻底斩杀,从此一劳永逸。”
“否则,任何形式的争斗,都毫无意义。”
斩杀周源。
这四个字,仿佛蕴含着某种禁忌的魔力,让整个三清殿的空气都凝固了。
元始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啊。
斩杀。
说得多么轻巧。
可他们都清楚,想要完成这一点,究竟有多么困难。
那已经不是圣人层面的力量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情了。
通天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他走到一旁,颓然坐下。
“我觉得,光靠我们的力量,已经难以和周源抗衡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萧索。
“如今,阐教弟子下山,截教弟子分散,我们各自为政,力量拧不成一股。”
“而他周源,身后是整个人教,是整个人道大势。”
“此消彼长。”
“继续这样下去,这场封神大劫,怕是吾等会直接落败。”
“住口!”
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
元始天尊周身圣威勃发,整个昆仑山都在剧烈颤抖,无数生灵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通天!”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三弟。
“你这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一个后起之秀,一个得了些许机缘的小辈!怎么可能战胜我们三清!”
“我们是盘古元神所化,是玄门正宗!”
“别忘了!”
元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味道。
“吾等背后,还有着道祖!”
“道祖难道会坐视地道崛起?会坐视人教坐大,威胁天道的地位吗?”
道祖。
听到这个称呼,通天只是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更深处,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悲哀。
道祖……
是啊,他们还有老师。
可老师真的会帮他们吗?
紫霄宫中那一次次的告诫,那一次次看似公允的裁决,哪一次不是在变相地削弱他们三清的权柄?
之前出手,阻拦后土化轮回,点化周源,更多的,也只是看在那一份早已淡薄的师徒情分上。
就凭这点情分,凭什么说,道祖是坚定地站在他们这边的?
老师的心中,只有天道,只有合道。
他们这些弟子,与那芸芸众生,又有多大的区别?
这些话,通天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说出来,只会让自己的二兄更加疯狂。
元始还抱着最后的幻想,而他,已经快要看清残酷的现实。
一直沉默不语的太上圣人,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终于在此刻缓缓睁开。
他的眼神之中,闪过万千道则的生灭,最终归于一片混沌。
他很想开口反驳通天。
想说,三弟,你多虑了。
想说,二弟,莫要急躁。
想说,吾等三清一体,合力之下,这洪荒天地,依旧无人可敌。
但是,他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些话,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
“吾等这些年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太上的声音试图打破这片死寂,却显得有些空洞。
他维持着圣人亘古不变的威仪,但那双看透了纪元更迭的眼眸深处,终究还是泄露了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
“起码盘古虚影的威能比起之前更为强大,是有着机会战胜周源等人的。”
这番话语与其说是给两位师弟鼓劲,不如说是在说服他自己。
通天摇了摇头。
他没有去看太上那强撑起来的镇定,也没有去看元始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
他只是低垂着眼帘,视线落在虚无之中,仿佛能穿透万古,看到那令人绝望的未来。
机会?
多么可笑的词。
他们三清,盘古正宗,自鸿蒙开辟以来便立于天地之巅。曾几何
时,他们就是机会本身,是众生唯一的变数。
现在,却要将希望寄托于“机会”二字之上。
兄长们所谓的提升,在那二人面前,真的够看吗?
周源。
这个名字在通天的心海中掠过,便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那个存在的战力,早已不能用常理去揣度。
当年初证混元大罗金仙时的惊天动地,如今看来,不过是其展露锋芒的序曲。
这些年过去,他的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在与大道共鸣,每一次闭关,都让整个洪荒天地的法则为之颤动。
他的强大,不是力量的叠加,而是一种本质的蜕变。
通天甚至有一种荒谬的直觉,如今的周源若是愿意,只需一个念头,便能让天道规则出现不可逆转的扭曲。
这还仅仅只是周源一人。
十二祖巫那边,确实暂时不足为虑。
那群只修肉身不修元神的蛮子,想踏出最后一步,证得混元道果,所要面临的关隘比任何人都要艰难。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
他们的路,几乎是被堵死的。
短时间内,他们翻不起浪花。
但,后土呢?
通天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身前的青萍剑,剑身发出一阵细不可闻的悲鸣。
后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