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手电筒光芒后,走出来的是刘启那张尖嘴猴腮的脸。
他身后,江卫国浑身酒气,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铁桶,怨毒地盯着江渝。
这眼神让江渝想起了前世,被江卫国踩在地上时的样子。
“江主任,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儿来,是想偷东西吗?”
刘启语带双关,视线瞟向江渝脚边那块做了标记的钢锭。
刘启盘算着,自己送上门的,东窗事发就直接举报江渝。
一举两得了。
江渝没有理会他,只是将那张拓印着证据的纸,缓缓地、仔细地折好,放进了口袋。
她的动作从容不迫,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她平静的侧脸。
这种极致的蔑视,彻底点燃了江卫国的怒气。
他一步步走近,脸上的笑容狰狞而扭曲:“江渝啊江渝,你还真是阴魂不散。你以为,躲在档案室里翻几张破纸,就能把我怎么样?”
他此刻酒意上头,只觉得胜券在握,几个小时前在酒桌上孙建明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当时在钢厂家属区的小饭馆里,孙建明满面红光地举杯:“把江渝那个刺头赶去档案室,咱们以后高枕无忧了!”
江卫国得意的拍着胸脯:“这都是月华和宋家的安排!哪个黄毛丫头敢挡我们的财路!做梦去吧”
孙莉也娇笑着附和:“我看她那个样子,去档案室都是福气了,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酒过三巡,孙建明眼神阴鸷地敲了敲桌子:“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废钢区那边的‘老账’,还是得清理一下。”
江卫国当即大包大揽:“放心,这事交给我!我今晚就带上刘启,去把那些旧的账本单据,全都扔进焚烧炉里,烧个干干净净!神仙来了也查不出问题!”
想到这里,江卫国看着眼前的江渝,笑得更加疯狂。
江卫国伸手指了指那堆钢山,又拍了拍怀里抱着的几本厚厚的账册,“看到没有?这里埋着的,是你一辈子都斗不过的关系和利益!我背后的人,是你惹不起的!你呢?你什么都没有!一个被我江卫国赶出家门的丧家之犬!”
刘启有些不安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江老板,要不算了吧,她一个黄毛丫头,翻不起什么浪。”
“算什么算!”江卫国一把推开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跟她废什么话!我早就说过,这丫头就是个祸害!今天我就让她亲眼看着所有证据都变成灰,让她彻底死心!”
他说着,抱着那几本账册,踉踉跄跄地走向不远处一个半人高的旧焚烧炉。
那是厂里用来处理废弃油毡和账本的地方。
他粗暴地拉开炉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回头冲江渝狞笑一声,将怀里的账册狠狠扔了进去!
账册遇火,瞬间化为灰烬。
江卫国转过身,看着江渝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想起了之前她在霍家人的庇护下的样子。
他一步步逼近,扬起那只熟悉的手,想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这个赔钱货!还敢瞪我?”
然而,预想中的巴掌没有落下。
她出手,精准地扣住了江卫国挥下来的手腕!
以前的她不躲不还手,因为害怕在江家没了地位。
害怕真的,不忍气吞声就得不到爸爸和哥哥的爱。
可是这一世她看明白了。
爱不是求来的,更不是委屈而来的。
江卫国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过去任他打骂的女儿,竟然敢还手!他用力想挣脱,却发现江渝的手特别有劲,根本甩不开!
他以前眼中那个柔弱又肮脏的江渝什么时候变了!
“你……你放开!”他恼羞成怒,另一只手也朝江渝抓来。
江渝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猛地一躲。
忽而。
江卫国一个踉跄没站稳,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正好撞翻了旁边一个装着废机油的铁桶!
黑色的废机油泼洒一地,瞬间流向焚烧炉底部的炉口,在接触到里面高温的瞬间,轰然炸开!
“轰——!”
火焰猛地窜起三米多高,瞬间将那堆废钢和江卫国吞噬!
刘启躲闪不及,裤腿立刻被燎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连滚带爬地逃向黑暗深处。
整个废钢堆放区,顷刻间变成了一片炼狱火海。
冲天的火光映亮了江渝冰冷的眼眸。
她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个在火海中翻滚、尖叫的男人,她的思绪却被这熟悉的火焰,拉回了无数个同样绝望的童年夜晚。
那时候她还很小,小到江卫国一个巴掌就能将她扇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他嗜赌,一输钱就酗酒,一喝酒就要打人。
母亲林文秀总是第一个被他拽住头发,拳头和巴掌像雨点一样落在母亲瘦弱的背上、脸上。她哭喊着冲上去抱住江卫国的腿,换来的却是更凶狠的对待。
江渝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江卫国十分嫌弃她弄到床单上的血渍。
江卫国一把拽住江渝的头发,重重地把她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