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安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在浴缸边缘。
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简洐舟的脸,他说的话,他对她做的事。
屈辱感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死死罩住。
她抬起手,用力捂住自己的脸。
滚烫的泪水却还是从指缝间不断溢出,顺着湿漉漉的手臂滑落。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直到门外传来霍的声音。
“念安,你在里面吗?”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她浑身一颤,猛地回过神。
她手忙脚乱地抹掉脸上的泪,撑着浴缸站起来,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
她稳了稳心神,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浴袍,这才走了出去。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霍见她出来,眼神里带着关切。
沈念安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心虚得厉害,低垂着头,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拿出吹风机,嗡嗡的风声瞬间盖过了一切。
她胡乱地吹着自己的头发,思绪乱成一团麻。
忽然,手里的吹风机被人拿走了。
风声没停,只是换了个人拿着。
霍不知何时操控轮椅来到她身边,从她手中拿过了吹风机,“我来帮你。”
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暖风拂过头皮,带着他指尖的温度。
男人越是温柔,沈念安就越觉得内疚,也越痛苦。
那份强烈的负罪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一想到明天还要被迫去见简洐舟,去满足他那些不知会是什么的要求,她就感到一阵绝望的窒息。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个男人放过她?
霍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和异常的低落,关掉了吹风机,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担忧:“念安,嫁给我,你是不是不开心?”
“如果你后悔了……”
“没有!”
沈念安打断他,抬起头,急急地否认。
怕他不信,又重复道:“没有不开心,我很开心,真的。”
说完,她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主动伸出手,用力地回抱住他,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
霍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长松了口气。
夜深。
两个人躺在大红色的婚床上。
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
但因为霍的身体原因,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单纯地躺在一起。
霍从身后轻轻拥着她,沈念安僵硬地依偎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
因为前一天身心俱疲,又很晚才睡着,沈念安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快上午十点了。
她有些茫然地坐起身,看着房间里到处贴着的喜字,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昨天,她已经嫁给了霍。
她现在是霍家的二少奶奶。
她掀开被子下床,洗漱后下楼。
楼下客厅里,大嫂秦悠正陪着婆婆高秋琴插花。
高秋琴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旗袍,姿态优雅,看到沈念安下来,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淡了。
她冷冷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客厅里所有人都听见。
“到底是个孤儿,没人教过新婚第一天要早起给长辈敬茶。”
“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真把自己当少奶奶享福了?”
沈念安的脚步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默默听着。
这一个月来,比这更难听更刻薄的话,她听得太多了。
在这个家里,除了霍老夫人还和以前一样对她和颜悦色,其他人,包括佣人,都对她充满了厌恶和鄙夷。
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害了霍。
是她这个扫把星,把天之骄子一样的霍家二少爷,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其实,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对于这些恶语相向和明里暗里的刁难,她都默默地承受了下来,从未向霍提起过半句。
她垂着眼眸,走到高秋琴面前,低声喊了句:“妈,对不起,今天是我起晚了,明天我一定早点起来。”
高秋琴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挑剔和不屑。
“别杵在这儿,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碍眼。”
她将手里的花枝剪掉一截,随手扔在桌上。
“去厨房,今天中午的饭,你来做。”
“我要吃镶豆芽。”
说完,她又转向一旁的秦悠,语气瞬间温和了许多。
“小悠,你要吃什么?”
秦悠心里明白这是婆婆在故意刁难沈念安,把自己拉上也不过是多个由头。
她有些同情地看了眼面前这个始终低眉顺眼,比一个月前明显清瘦憔悴了很多的女人。
暗暗叹了口气,但也只能顺着婆婆的意思,说了道工序复杂的菜,“那就……松鼠桂鱼吧。”
高秋琴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挥赶苍蝇似的对沈念安挥了挥手,“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我请你吗?”
沈念安沉默的转身,走向厨房。
她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镶豆芽”到底是什么菜。
当看到搜索结果里显示的“将豆芽掐头去尾,用细针掏空中间,再塞入火腿”时,她的脸瞬间白了。
这难度太高了。
她知道婆婆会刁难她,却没想到竟会刁难到这种地步。
原本还想先给自己弄点早餐吃,现在看来时间根本来不及了。
快速打开冰箱,冰箱里食材倒是很丰富,但偏偏没有她需要的豆芽和桂鱼。
她只好叫住正在厨房负责做饭的阿姨,语气尽可能地客气,“阿姨,麻烦您去超市买点豆芽和桂鱼回来好吗?”
那阿姨闻,直接甩给她一个大白眼,语气很冲,“二少奶奶,我可没空。我还得给大少奶奶炖燕窝呢!您自己去吧,又不是没长腿。”
那语气里的轻蔑和不耐烦,毫不掩饰。
沈念安没跟她计较,转身走出厨房,离开了别墅。
她原本想让司机送她去,可是在车库门口叫了半天,几个司机都假装没听见,各自忙着擦车。
最后只好放弃,自己走出了霍家大门,在路边打车去超市。
路上,她接到了霍的电话。
“老婆,醒了吗?”
霍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我今天来医院见一位国外请来的神经科权威专家,会诊时间可能比较长,估计要晚点才能回去。你昨天累坏了,记得今天好好在家休息。”
听着他关切的叮嘱,沈念安鼻头一酸。
她把头转向窗外,看着飞速倒退的街景,轻声说。
“好。”
她没有告诉他自己正在去超市的路上。
更没有告诉他,自己被家里所有人刁难。
这些事,说了只会让他担心,让他为难。
她不想让他为难。
在超市里,她用最快的速度买好了需要的食材,又匆匆打车返回霍家。
一来一回,加上采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十分钟。
一进家门,她就钻进了厨房。
没有一个佣人上来帮忙,她们都或明或暗地投来看好戏的目光。
沈念安也没有再开口求助,她知道叫不动,默默系上围裙,开始处理食材。
她买的是花生芽,比普通的绿豆芽或者黄豆芽要粗壮很多倍。
用这个来做镶豆芽,难度会降低不少。
如果真用绿豆芽,她怕是做到天黑都做不完。
她将花生芽清洗干净,切掉头尾。
然后找来一根细细的竹签,小心翼翼地从中间穿过去,将内芯清空。
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
再把火腿切细长条,再一点点塞进空心的花生芽里。
光是做完一根,就耗费了好几分钟的时间。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有点着急了。
清空第二根花生芽的时候,她手上的动作快了点,力道没控制好。
竹签一滑,尖锐的顶端瞬间刺破了她的手指,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啊。”
她疼得低叫了一声。
正好路过厨房门口的高秋琴听到了,立刻停下脚步,隔着门冷冷地呵斥。
“只不过让你做顿饭,就大呼小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婆婆是有多恶毒。”
“你要真不想做,之前就别答应,现在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给谁看?”
尖锐刻薄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扎过来。
沈念安眼眶一热,委屈的泪光在眼底泛起。
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低下头,把受伤的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然后默默地继续。
一个小时后,她终于做好了那道镶豆芽。
盘子里的花生芽整整齐齐地码着,白白胖胖,看起来还不错。
但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
她急忙又开始处理秦悠点的松鼠桂鱼。
这道菜同样繁琐费时,她心里着急,处理鱼的时候,手一抖,锋利的刀尖又划破了另一根手指。
这一次,鲜血涌得更凶。
她疼得皱紧了眉头,却死死忍住,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快速用冷水冲了冲伤口,又贴上一张创可贴,忍着疼痛,继续忙碌。
等到她终于将四菜一汤端上桌时,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一点了。
高秋琴慢悠悠地走到餐桌前,目光扫过那盘用花生芽做的菜,眉头顿时重重拧紧,脸上露出极度嫌弃的表情。
她直接对旁边的佣人命令道:“将这盘菜倒了,看着就倒胃口!”
佣人立刻上前,毫不犹豫地将菜倒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看着自己辛苦忙活了那么久才做出来的菜,就这样被轻易地丢弃,沈念安心里一片发寒。-->>
那股冷意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
她终于是没忍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高秋琴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你倒是会耍小聪明,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
“沈念安,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了?”
沈念安委屈得想哭,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