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凰宫的平静,在午后被打破。
没有通传,没有预警,那抹玄色的身影如同裹挟着外界尚未散尽的寒意,径直踏入殿内。夏静炎来了。
他今日依旧未着龙袍,一身墨色常服,领口袖边用暗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衬得他面容愈发苍白俊美,也愈发显得阴沉难测。他挥手屏退了慌忙跪地的宫人,偌大的殿内,瞬间只剩下他与站在窗边的凤戏阳。
凤戏阳在他踏入殿门的瞬间便已察觉,但她没有立刻转身,依旧背对着他,望着窗外那堵高大的、隔绝了视线的宫墙。直到他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下,那无形的压迫感几乎要凝成实质,她才缓缓回过头。
脸上没有惊慌,没有讨好,甚至连最基本的礼节性笑容都欠奉。只有一片近乎淡漠的平静。
“陛下驾临,有何指教?”她开口,声音清冷,如同碎玉投冰。
夏静炎盯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各种情绪——审视,不悦,探究,还有一丝被她的平静所激起的、近乎暴戾的兴味。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一步步逼近。
他很高,走近时,阴影完全将凤戏阳笼罩。他身上那股凛冽的龙涎香混合着一种独特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冷寂气息,强势地侵占了她的呼吸。
“指教?”他重复着这个词,唇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朕来看看,朕的小皇后,是如何在朕的皇宫里,上演一出‘瓮中捉鳖’的好戏。”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她的脸,她的脖颈,最后落在她纤细的、看似不堪一握的手腕上。“身手不错。反应也够快。看来凤平城,没少在你身上花心思。”他语带嘲讽。
凤戏阳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陛下过奖。不过是些保命的微末伎俩,比不得陛下运筹帷幄。”
“保命?”夏静炎低笑一声,忽然伸手,快如闪电般擒向她的手腕!
凤戏阳瞳孔微缩,几乎是本能地,手腕一翻,指尖如钩,反扣向他手腕的脉门!动作迅捷狠辣,带着军中擒拿的影子。
夏静炎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浓的玩味。他手腕巧妙一震,轻易化解了她的反击,反而将她的手腕更紧地攥在掌心。他的手指冰凉有力,像铁箍一样,捏得她骨头生疼。
“微末伎俩?”他凑近她,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危险,“你这‘微末伎俩’,怕是凤随歌亲手教的吧?他倒是舍得,把看家本事都教给了你。”
他用力将她往自已身前一带,两人几乎鼻尖相抵。凤戏阳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片混乱的、仿佛蕴藏着风暴的荒原。
“告诉朕,”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昨夜那出戏,是你自导自演,用来嫁祸?还是真的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让你死?”
手腕上的疼痛阵阵传来,凤戏阳蹙紧了眉,却没有挣扎。她知道,越是挣扎,这只疯狗只会咬得越紧。她甚至微微扬起下巴,拉近了两人之间本就危险的距离,唇边勾起一抹近乎挑衅的冷笑:
“陛下觉得呢?以陛下之能,难道查不出那刺客的来历?还是说,陛下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不过是来向我这个‘棋子’确认一番?”
她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回视他:“至于谁想让我死……陛下难道不清楚吗?一个能拿出三城布防图、点名要嫁给你这‘暴君’的夙砂公主,挡了多少人的路,坏了多少人的好事?想让我死的人,只怕比陛下这后宫的女人还多。”
夏静炎眸色骤然一沉,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几乎能听到骨骼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他眼底的风暴在凝聚,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撕碎。
“牙尖嘴利!”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的怒意,“你以为,凭着这点小聪明,就能在朕的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戏阳不敢兴风作浪。”凤戏阳忍着痛,声音却依旧平稳,“戏阳只是想活下去。而在这锦绣皇宫,想活下去,似乎只能倚仗陛下这棵……最粗的树。”她刻意放缓了语调,带着一种微妙的、近乎蛊惑的意味,“毕竟,只有站在最高处,才能看清脚下的魑魅魍魉,不是吗?陛下。”
夏静炎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这副平静表象下的真实灵魂彻底看穿。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明明脆弱得他一只手就能捏死,却敢一次次地挑衅他,甚至……试图反过来利用他。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极其不悦,却又诡异地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
两人在空旷的大殿中央对峙着,空气紧绷得仿佛随时会断裂。他攥着她的手腕,她仰头与他对视,谁也不肯先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