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无赖。”夏静炎哼笑,得寸进尺地指挥,“还要那个……黄的,方块的。”
那是加了南瓜的夙砂米糕。凤戏阳依又拈起一块,递到他嘴边。夏静炎依旧只咬一小口,然后挑剔:“太糯,粘牙。”
凤戏阳依旧面不改色地将剩下的吃掉,慢条斯理地道:“臣妾记下了,明日改进。”
他就这样,倚在她身上,如同一个极度难伺候又极度依赖人的大型犬科动物,将她亲手做的几样点心一一品评过去,嫌甜嫌糯嫌干,总之没有一样完全合他心意。但凤戏阳递到嘴边的每一块,无论大小,他都张口接了,吃得干干净净。
殿外,沈鹤元已经第三次小心翼翼地在殿门外低声提醒时辰。夏静炎充耳不闻,反而将脸埋在凤戏阳颈窝蹭了蹭,闷声抱怨:“吵死了。”
凤戏阳由着他闹,手在他背后轻轻顺着,像安抚一只躁动不安的猛兽。“陛下再不起,前朝那些大人们的折子,怕是要把栖凰宫的宫门给淹了。”
“让他们写去。”夏静炎浑不在意,甚至带着点恶劣的期待,“朕倒想看看,他们能写出什么花样来。最好多参几本朕‘色令智昏’、‘荒废朝政’的折子,正好让朕瞧瞧,哪些人是真心为国,哪些人……是别有用心。”
他这话,便是点明了这顿拖延的早膳,也是一步棋。他要坐实自已“沉溺美色”的形象,让景太后和夏静石那边放松警惕,更方便他暗中行事。
凤戏阳了然,不再催促。直到他将最后一块点心就着她的手吃完,又就着她的手喝了半盏温热的参茶,夏静炎才像是终于餍足般,懒洋洋地直起身。
他站起身,由着宫人上前为他换上沉重的朝服,戴上金冠。当最后一丝慵懒被威严的龙袍覆盖,他周身的气质陡然一变,眼神恢复了属于帝王的冷厉与深沉。
他转身,看向依旧坐在榻上的凤戏阳,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唇角那点他一直留意着的饼屑,动作带着与他此刻装扮不符的亲昵。
“朕去了。”他低声道。
“嗯。”凤戏阳仰头看着他,替他理了理一丝不苟的衣领,“臣妾等陛下回来。”
夏静炎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有眷恋,有嘱托,更有一种无需明的默契。然后,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栖凰宫,那背影挺拔孤峭,仿佛刚才那个赖在她怀里撒娇挑剔的男人,只是晨光中的一个错觉。
殿内重归寂静,只余下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点心甜香与“龙潜”的冷息交织。凤戏阳看着空了的碟盏,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这“昏君”的早膳,吃得值。既全了他的依赖,也遂了他的谋划。
而她,乐于陪他演这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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