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急报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朝堂内外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夏静炎毫不掩饰的强硬态度,以及随之而来的兵马粮草调动,让原本就暗流涌动的局势瞬间绷紧。主和派的老臣们忧心忡忡,连日上奏,辞恳切,无非是“兵者凶器”、“恐伤国本”、“给夙砂内部解决纷争的时间”云云。景太后那边更是沉寂得诡异,仿佛在冷眼旁观,等待着夏静炎行差踏错。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栖凰宫,却仿佛拥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外界的喧嚣与紧张暂时隔绝。
这日午后,秋阳暖融。夏静炎难得没有在前朝与那些喋喋不休的老臣周旋,而是窝在栖凰宫的内殿软榻上,头枕着凤戏阳的腿,闭目养神。他脸色依旧有些沉郁,眉宇间积压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戾气。凤戏阳没有打扰他,一只手轻轻梳理着他披散的黑发,另一只手则拿着几份夜枭刚从北境和夙砂送回的密报,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凝神细看。
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划过头皮,带来一阵舒缓的松驰感。夏静炎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甚至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
“慕容曜倒是比他老子有种,”凤戏阳放下密报,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了他,“在我们的人‘协助’下,他又和边境守军起了两次冲突,规模不大,但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硬。看来,阿炎你判断得没错,他是真想逼我们动手。”
夏静炎没有睁眼,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带着浓浓的不屑:“毛头小子,急于立威,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静,“证据搜集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凤戏阳指尖无意识地卷着他一缕头发,“慕容家军队越境掳掠的物证,以及几个受伤牧民的证词,都已拿到。最关键的是,夜枭设法弄到了一支从冲突现场捡回的、明显属于锦绣军械司打造的箭簇,虽然标记被刻意磨掉了,但工艺瞒不过行家。足以证明,至少有一部分‘叛匪’,装备着来自锦绣的军械。”
她说着,低头看向他,却发现他不知道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映着她的身影,复杂难辨,有欣赏,有依赖,还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吸入其中的专注。
“怎么了?”凤戏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偏开头。
夏静炎却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迫使她重新看向自已。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有些粗糙,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没什么,”他声音有些沙哑,“只是觉得,朕的皇后,比朕想象中还要能干。”他指尖下滑,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语气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有时候朕都在想,若是没有你,朕这般横冲直撞,会不会早就掉进了别人的陷阱里。”
这话里带着一丝极少见的、近乎脆弱的后怕。凤戏阳心头一软,握住他作乱的手,贴在自已脸上,柔声道:“没有若是。我会一直在阿炎身边,帮你看着,守着。”
她的承诺如同最温暖的泉水,熨帖着夏静炎心底那处最不安的角落。他猛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软榻之上,双臂撑在她身侧,目光灼灼地锁着她,那里面翻涌着浓烈的爱意与占有欲。
“这是你说的,”他低头,鼻尖几乎贴上她的,呼吸灼热,“永远都不准离开朕。否则……”他后面威胁的话没有说出口,而是化作一个带着惩罚意味,却又无比缠绵的吻,将她所有未出口的话语都堵了回去。
一吻方休,两人气息都有些紊乱。夏静炎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微肿的唇瓣,眼底的阴鸷被一种近乎温柔的满足感取代。他侧身躺下,重新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发顶,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证据既然齐了,”他恢复了谈论正事的语气,只是手臂依旧箍得紧紧的,“便按计划行事。让你兄长在夙砂朝堂上发难,我们这边,朕会亲自下旨,昭告天下,揭露慕容家之罪状,并命北境守军,‘协助’夙砂大皇子剿灭叛臣!”
“协助”二字,他咬得极重。如此一来,锦绣出兵便名正顺,既全了同盟之谊,又占据了道义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