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砂的阴云与边境的紧张,似乎被刻意隔绝在了栖凰宫那温暖馨香的宫墙之外。自那个雷雨交融的夜晚后,夏静炎与凤戏阳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状态。并非仅仅是身体上的痴缠,更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与灵魂相依的贴近。
夏静炎发现,凤戏阳近来很爱对他笑。
不是那种身为皇后必须维持的、端庄得体却带着距离感的浅笑,而是真正的,从眼底眉梢流淌出来的,带着暖意和柔软的笑。有时是他下朝回来,她迎上前,接过他解下的披风时,抬眼对他微微一笑;有时是他批阅奏折至深夜,她端来宵夜,安静坐在一旁陪他,他看着她的侧脸,她会恰好转过头,给他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甚至有时,两人只是在内殿各自做着事情,偶然抬头目光相撞,她也会自然而然地弯起唇角。
那笑容,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清凌凌地淌过心尖;又像是暗夜里悄然绽放的优昙,带着惊心动魄的美丽。每一次,都让夏静炎觉得心头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酥酥麻麻,连带着整日的疲惫与朝堂的钩心斗角,都随之消散。
这日午后,秋阳暖融,两人窝在临窗的软榻上。夏静炎半靠着引枕,手里拿着一卷闲书,却没什么心思看,目光大多流连在身旁正低头认真替他缝制一个新香囊的凤戏阳身上。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她神情专注,唇角却无意识地微微上扬着,带着一种宁静的满足。
夏静炎看着看着,心头那股躁动又不安分的暖流再次涌起。他放下书,伸手,用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已。
凤戏阳抬起眼,眼中带着一丝被打扰的疑惑,随即那疑惑便化为了熟悉的、带着暖意的笑意,清晰地映在他的瞳孔里。
夏静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软又胀。他摩挲着她光滑的下巴,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自已都未察觉的低哑和一丝难以喻的悸动:“戏阳……”
“嗯?”她微微歪头,笑容不减。
“你最近……”他斟酌着词句,眉头微蹙,像是遇到了一个极其难解的谜题,“为什么老是看着朕笑?”他顿了顿,像是想要准确描述那种感觉,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罕见的委屈和……控诉?“笑得……朕心都化了。”
这直白得近乎笨拙的情话,让凤戏阳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那情绪太快,快得夏静炎几乎以为自已眼花。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转过身,正对着他,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目光极其认真,仿佛要将他此刻的眉眼牢牢刻进心里。她的指尖微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然后,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缓慢地说道:
“因为,以前你说,原来我笑起来这么难看。”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猛地炸响在夏静炎的耳边。他彻底愣住了,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纯粹的、毫不作伪的茫然与困惑。
“朕……何时说过?”他下意识地反问,眉头拧得更紧,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却是一片空白。他怎么可能说她笑得难看?他明明爱极了她如今的笑容,每一次看到,都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珍宝都捧到她面前,只求她能一直这样对他笑下去。他怎么会……怎么会用“难看”来形容?
然而,就在他懵然不解,试图理清这毫无来由的指控时,他清晰地看到,凤戏阳捧着他脸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她眼底那强装的笑意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而来的、深不见底的悲伤。
下一秒,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预兆地从她眼眶中滚落,先是无声的,然后便是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哽咽。她猛地松开了捧着他脸的手,想要别开头,却被他下意识地紧紧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