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砂内乱彻底平定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越过边境的山川河流,最终稳稳地落在了锦绣紫宸殿的御案之上。
夏静炎仔细阅看着由夜枭和官方渠道双重确认的奏报,冷峻的眉宇间终于染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放松。凤随歌以雷霆手段肃清了庄氏余孽,慕容家的残党也被连根拔起,夙砂皇城乃至整个国境,已然恢复了秩序。
然而,随捷报同来的,还有凤随歌一封措辞更为私密的亲笔信。这封信,被直接送到了栖凰宫凤戏阳的手中。
信中的内容,远比官方战报更牵动人心。
凤随歌在信中说,他并未继承王位。父皇凤平城的身体,远非之前所知的中毒昏迷那般简单。经正念山庄凌庄主的解释,才知道他早在十五年前,便已被人暗中下了慢性剧毒。此毒阴损至极,多年来缓慢侵蚀,早已损了根本,如今虽侥幸清醒,但身体机能衰败,犹如风中残烛,时日无多。凤平城自已似乎也有所察觉,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下诏禅位。
“皇位,我让给了承阳。”凤随歌的字迹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平静,“那孩子心性纯良,根基干净,由他继位,更能凝聚人心,让夙砂真正走出泥沼。我嘛,做个摄政王,替他扫平前路的障碍,等他羽翼丰满,便够了。这位置,坐上去太冷,不如握在手里的剑实在。”
看到这里,凤戏阳的指尖微微颤抖。她想起前世父皇最终的悲恸离世,一股钻心的痛楚和迟来的明悟攫住了她。
信的最后,凤随歌笔锋一转,带上了几分属于兄长的调侃与认真:“父皇如今在深宫将养,精神好些时,总念叨着想见见他那位素未谋面、却声名赫赫的女婿,锦绣的圣帝。戏阳,夙砂这边,尘埃落定了。你在那边,也该有自已的着落了。”
放下信笺,凤戏阳久久无。父皇的身体状况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但皇兄的安排和话语,又让她感到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与释然。夙砂,终于不再是需要她和皇兄呕心沥血、甚至牺牲性命去填补的窟窿了。
当晚,夏静炎来到栖凰宫,凤戏阳将凤随歌的信递给了他。
他看完,沉默了片刻,然后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放心,夙砂既已稳定,后续所需的珍稀药材或名医,朕会让人留意。”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沉稳有力,“至于你父皇想见朕……”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总有机会的。”
几天后的大朝会,夏静炎在听取完各部常规汇报后,并未立刻宣布退朝。他高坐龙椅之上,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位列文武百官最前端的几位宗室亲王和老臣,最后落在一旁垂帘之后景太后的身影轮廓上,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
“夙砂内乱已平,新皇登基,两国盟好更胜往昔。皇后凤氏,自入主中宫以来,贤德淑敏,于国有功。先前因局势未稳,封后大典一直延宕。如今,朕以为时机已然成熟。”
他话语一顿,殿内顿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知道,重头戏来了。
“礼部,”夏静炎直接点名,“即日着手筹备封后大典。朕要的,是锦绣开国以来,最隆重、最完备的典礼。昭告天下,正位中宫,不容丝毫怠慢。”
这道旨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涟漪。虽然众人皆知凤戏阳皇后地位稳固,但如此急切且高规格地正式册封,仍让一些守旧派心生抵触。
果然,夏静炎话音刚落,一位须发皆白、隶属景氏一派的宗室老王爷便颤巍巍地出列,躬身道:“陛下,皇后娘娘德行出众,老臣等亦深感敬佩。然,娘娘终究出身夙砂,非我锦绣本土士族。立后乃国之根本,是否再观察些时日,待娘娘更为熟悉我锦绣礼法规制,再行大典,以示慎重?”
他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明确——他们依旧对凤戏阳的异邦身份心存芥蒂。
紧接着,又有两名官员附议,语间虽不敢直接反对,却也暗示仓促举行封后大典恐引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