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静炎依旧与凤戏阳同乘一骑,直到出了皇都,才将她小心地扶入铺了厚厚软垫的凤辇中,自已则骑马护卫在侧。
车轮滚动,缓缓驶离了夙砂。凤戏阳掀开车帘,回头望去,那熟悉的城郭在晨曦中渐渐模糊,父兄、弟弟的身影也消失在视线尽头。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车帘,手不自觉地抚上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
夏静炎策马靠近车窗,低声道:“舍不得?”
凤戏阳摇摇头,看向他,眼神清澈而坚定:“有你和孩子在的地方,才是家。只是……此去京城,怕是龙潭虎穴。”
夏静炎眸光一沉,随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有朕在,何处去不得?不过是些跳梁小丑,正好一并收拾了,免得日后吵到你和孩子清净。”
他语气轻松,但凤戏阳如何听不出其中的杀伐之意。她伸出手,握住他搭在车窗上的手,微微用力:“我知道前路凶险。但阿炎,无论你要面对什么,我都陪你一起。”
她不是需要被护在羽翼下的金丝雀,她是能与他并肩的风。前世她孤立无援,含恨而终。今生,她既选择了他,那么刀山火海,她也定要陪他走完。
夏静炎反手将她微凉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心中激荡着难以喻的情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好。”他沉声应道,千万语,化作一个字。
队伍沿着官道,不疾不徐地向东而行。为了照顾凤戏阳的身体,行程安排得比来时舒缓许多,每日只行半日,便早早入住沿途驿馆或提前安排好的安全屋休息。
夏静炎对外表现得如同一个沉浸在喜悦中、归心似箭的丈夫,对凤戏阳的照顾无微不至,甚至刻意流露出几分因京城“琐事”被打扰的不耐。但暗地里,所有的警戒都已提升至最高级别。夜枭的密报如同雪片般飞来,不断更新着京城和沿途的动向。
几日后,队伍行至一处名为“落霞坡”的地方,此地距离锦绣边境已不足百里,官道两侧山势渐起,林木也变得茂密。
傍晚时分,队伍照例早早停下,入驻驿馆。夏静炎亲自检查了驿馆内外,又安排了明哨暗岗,才陪着凤戏阳用了晚膳。
夜里,凤戏阳睡下后,夏静炎独自站在驿馆二楼的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远处如同巨兽脊背般起伏的山峦阴影。夜枭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陛下,奉先寺那边,三日前有一批身份不明的香客入住,身手都不弱。我们的人试图靠近查探,被打伤了两个。”夜枭的声音带着冷意,“另外,根据凤字营传来的消息,在我们前方大约五十里的‘一线天’峡谷附近,发现了不明身份的探马踪迹,行迹鬼祟,像是在确认什么。”
一线天……夏静炎眼神微眯。那是返程路上最险要的一处关隘,两侧悬崖峭壁,中间通道狭窄,确实是设伏的绝佳地点。
“鱼儿,终于要咬钩了。”夏静炎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嗜血的弧度。他转过身,看向内室床上安睡的凤戏阳,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柔和,却又在下一刻凝聚起坚不可摧的寒冰。
他走到床边,俯身,在凤戏阳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低声呢喃,如同立下最郑重的誓:
“别怕,戏阳。无论来的是谁,朕都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夜色浓重,山风穿过林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预示着前路的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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