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入仲夏，栖凰宫内虽置了冰鉴，依旧驱不散几分暑气。凤戏阳斜倚在凉榻上，轻薄的鲛绡夏衣之下，腹部隆起得惊人。如今才将将五个多月，那弧度却堪比寻常妇人七个月大小，行动间已显笨拙，腰肢酸软更是常事。

夏静炎下朝归来，照例先来看她。踏入内殿，目光便立刻锁在她身上，见她蹙着眉，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无意识地在那高耸的腹顶轻轻打着圈，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他心头一紧，快步上前。

“可是又难受了？”他挥退欲上前伺候的宫人，亲自坐在榻边，伸手替她揉按后腰，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他的掌心温热，透过薄薄衣料，熨帖着酸胀的肌肉。

凤戏阳懒懒地“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沉得很，坠得慌。”她说着，想换个姿势，身子却不大听使唤。夏静炎连忙托住她的背和腿弯，小心翼翼地帮她调整，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瓷器。

就在他扶着她，准备让她靠稳在引枕上时，凤戏阳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子猛地一僵。

“怎么了？”夏静炎脸色骤变，扶着她肩膀的手瞬间收紧。

凤戏阳脸色微微发白，抓住他的手腕，呼吸有些急：“没……没什么，就是……就是方才起身猛了，肚子……抽了一下。”她勉强笑了笑，想让他安心，“许是孩子踢得重了些。”

然而，那一下短暂的抽痛却让夏静炎心弦紧绷。他不敢大意，立刻扬声道：“传太医！快！”

太医令几乎是跑着进来的，额上见汗。帝后对这一胎的重视，整个太医院都提着十二分的心。他跪在榻前，屏息凝神，指尖小心翼翼地搭上凤戏阳腕间铺着的丝帕。

殿内静得只剩下几人压抑的呼吸声。夏静炎站在一旁，面色沉凝，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太医令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太医令诊了左手，又请凤戏阳换了右手。他的眉头先是微蹙，随即像是难以置信般，指尖微微用力，凝神细察。片刻后，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愕，紧接着，那惊愕化为巨大的恍然与……狂喜？

他收回手，伏下身，声音因激动而带着明显的颤抖：“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凤体安康，龙胎亦是无恙！方才娘娘所感，并非不适，乃是胎动活跃所致！”

夏静炎眉头未展：“既无恙，为何皇后腹围远胜寻常五月之象？”这是他心底存了许久的疑问，只是之前太医一直说个体差异，胎儿康健便好。

太医令抬起头，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红光，声音陡然拔高：“回陛下！这正是臣要禀告的天大吉兆！皇后娘娘脉象如盘走珠，滑利非常，左右双脉皆显强劲搏动之象！此乃……此乃双生之喜啊！娘娘腹中，怀的是两位皇嗣！故而腹围较常人为大，胎动也更为频繁有力！”

“双生？”

夏静炎愣在原地，像是没听清这两个字。他怔怔地看了看伏地不起的太医令，又缓缓转头，看向榻上同样睁大了眼睛，一脸茫然的凤戏阳。

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镇定。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竟觉得胸腔都有些发疼。双胎！竟然是双胎！

他夏静炎，自幼孤寂，于亲情上所得寥寥，曾以为自已此生能得一真心人，得一血脉延续已是上天厚赐。可他得到了戏阳，得到了她毫无保留的爱与信任，如今，上天竟还要赐予他双倍的惊喜！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亢，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他大步上前，不是走向凤戏阳，而是有些无措地在榻前踱了两步，猛地转身，一把攥住太医令的胳膊，力道大得让老太医龇了龇牙，“你确定？确是双胎？！”

“臣以性命担保！确是双胎无疑！脉象清晰，绝不会错！”太医令激动地保证。

“赏！重重有赏！太医院所有人，俱赏一年俸禄！”夏静炎朗声大笑，那笑声畅快淋漓，震得殿梁似乎都在轻颤。他眼中迸发出的光彩，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那是纯粹的、毫无阴霾的喜悦，是得知自已生命得到加倍延续的激动与自豪。他快步走回榻边，俯身握住凤戏阳的手，语无伦次，“戏阳，你听到了吗？双胎！是双胎！朕的皇后，怀了朕的两个孩子！定是上天眷顾！眷顾你我！眷顾我锦绣！”

他高兴得几乎要手舞足蹈，像个得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冷厉威严。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想去触摸她那异常隆起的腹部，指尖却在即将触及时微微颤抖，仿佛害怕惊扰了里面的两个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