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悠,时安。
他在纸张的中央,缓缓写下这两个名字。笔触沉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然。
“时悠,时安……”他低声念了出来,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低沉。这两个名字,不分伯仲,不论男女,皆可适用。它们不显山露水,却饱含着一位父亲最深沉、最纯粹的祝愿——愿他的孩子们,能在这纷扰的世间,拥有悠游自在的心境,和一世安稳的福气。
他看着纸上的墨字,眼前仿佛已经展开了画卷:春日,他教“时悠”放纸鸢,那孩子或许会像戏阳,笑起来眉眼弯弯;秋日,他抱着“时安”在膝头,指着舆图讲述锦绣山河,那孩子或许会像他,眼神里带着天生的敏锐与好奇……
一抹极淡、却真实无比的笑意,终于冲破了他惯常的冷峻,在唇角缓缓漾开。那笑意驱散了眉宇间的疲惫,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柔和的光晕里。他想象着,当戏阳听到这两个名字时,会是怎样的表情?定是先是微微讶异,随即那双漂亮的凤眸里会盛满和他一样的心照不宣的温柔与认可。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拿起,对着烛光又看了一遍,仿佛那不是两个简单的字,而是他捧在手心的、关于未来的全部憧憬。然后,他将其仔细地折好,收入怀中,贴近心口的位置。这是独属于他此刻的秘密,一份笨拙而珍贵的父爱,他打算在一个最恰当的时机,亲口告诉他的皇后。
处理完最后几份奏章,夜已深。夏静炎起身,没有惊动任何人,踏着月色再次走向栖凰宫。
殿内只留了一盏守夜灯,光线昏黄朦胧。凤戏阳已经睡熟了,呼吸清浅均匀。她侧躺着,面向外侧,高耸的腹部在薄被下勾勒出惊人的弧度。夏静炎放轻脚步,走到榻边,静静地凝视着她。
睡梦中的她,眉宇舒展,褪去了白日的些许疲惫,显得安宁而美好。他伸出手,极轻极轻地覆上那圆润的腹顶,仿佛在与他未来的“时悠”和“时安”无声地交流。
仿佛是感应到了父亲的触摸,腹中的一个小家伙轻轻动了一下,隔着衣料和皮肉,传递到夏静炎的掌心。那微小的力道,却像是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他的四肢百骸。
他俯下身,在凤戏阳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如羽的吻,又低头,将脸颊轻轻贴在她温暖的肚皮上,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气音,喃喃低语:
“时悠,时安……爹爹等着你们。”
睡梦中的凤戏阳,似乎感知到了这份无声却磅礴的爱意,唇角无意识地微微弯起,露出一抹恬静幸福的弧度。
夏静炎直起身,吹熄了那盏守夜灯,只留下窗外清冷的月光,温柔地笼罩着榻上安睡的母子三人。他在她身侧躺下,如同过往无数个夜晚一样,将她小心翼翼地拥入怀中,大手始终守护在那孕育着希望与未来的地方。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而帝王怀中那张薄薄的、写着名字的纸,却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温暖了这漫漫夏夜,也照亮了他心中那片名为“家”的柔软疆域。所有的筹谋、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都有了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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