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驾回銮,并未如景太后预料的那般带来皇帝悲痛欲绝、朝局动荡的消息,反而透着一股异样的平静。这平静,像暴风雨前的死寂,让她在慈宁宫中坐立难安,却又不断安慰自已,计划定然是成功了。
果然,不久后,心腹女官带来“确切”消息:骊山行宫遭遇不明势力袭击,皇后凤戏阳于乱中殒命,尸身已被陛下带回,秘而不宣。据闻陛下悲痛异常,已下令彻查。
景太后闻,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随即涌上的便是难以喻的快意。那个碍眼的夙砂贱人,终于消失了!她甚至能想象到夏静炎此刻的“悲痛”,虽然那是她的儿子,但只要能除掉凤戏阳,稳固她对朝局的影响力,些许“悲痛”算得了什么?她立刻开始盘算如何“安抚”夙砂,如何借此机会进一步“劝慰”皇帝,让他更加依赖自已这个母后。
就在她沉浸于自以为是的胜利中时,宫人通报,陛下驾到。
景太后立刻收敛了脸上的喜色,换上一副沉痛哀戚的表情,甚至拿起帕子沾了沾并不存在的眼泪。
夏静炎踏入慈宁宫,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眼底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深重的疲惫与沉郁。
“炎儿来了。”景太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与关切,“本宫都听说了。皇后她……唉,天妒红颜,你要节哀啊”她走上前,想如同往常一样拍拍儿子的手臂以示安慰。
夏静炎却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触碰。他抬眼,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那平静之下,却仿佛涌动着暗流:“母后消息果然灵通。”
景太后心中一突,面上却不动声色:“这等大事,宫中岂能没有风声?皇帝,逝者已矣,你是一国之君,当以国事为重,切莫过度悲伤,伤了龙体。夙砂那边还需妥善安抚,以免生出事端。”她语重心长,俨然一副全心为儿子、为江山打算的模样。
夏静炎静静听着,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母后真是为朕,操碎了心。”
他话音一顿,扬声道:“抬进来!”
两名侍卫应声而入,抬着一个用黑色厚布严密包裹的长形物件,轻轻放在了慈宁宫殿中央的地面上。那物件轮廓隐约像是一个人形。
景太后心中一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依旧强自镇定,甚至脸上适时地露出惊愕与不赞同的神色:“炎儿!你…你这是做什么?!皇后已然仙去,你怎能…怎能将她的遗体就这样抬到哀家殿里来?这成何体统!快,快抬出去,好生安置!”她语气带着责备,仿佛真心在为凤戏阳的“身后事”着想。
夏静炎没有理会她的表演,他一步步走到那黑色包裹前,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向景太后,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母后不是一直很关心戏阳吗?不是还想替朕‘安抚’夙砂吗?那就见她最后一面吧。”
景太后被他那眼神看得心底发毛,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上心头。她强笑道:“圣帝说的什么胡话!本宫见皇后最后一面作甚?徒增伤感罢了!快让人抬走!”
“母后,”夏静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见、他、最后一面!”
他刻意加重了“他”字。
景太后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看着儿子那冰冷决绝的眼神,又看看地上那诡异的黑色包裹,心脏狂跳起来。她颤抖着手,指着那包裹:“炎儿,你……你什么意思?”
“打开。”夏静炎吐出两个字,再无多。
景太后骑虎难下,在夏静炎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逼视下,她只得一步步挪过去,手指颤抖地抓住黑色厚布的一角。她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或许,或许是凤戏阳死状太惨,炎儿不想让她看到?
她一咬牙,猛地用力一扯!
黑色厚布滑落,露出里面一张苍白、僵硬、双目圆睁、充满了惊愕与不甘的熟悉脸庞——正是振南王,夏静石!
“啊——!!”景太后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如同见了鬼一般,猛地向后踉跄倒退,撞翻了旁边的香几也浑然不觉!她脸色煞白,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指着夏静石的尸体,语无伦次:“他…他……静石!怎么会是静石?!他怎么死了!凤戏阳呢?凤戏阳在哪里?”
夏静炎看着她那失态惊恐的模样,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失,只剩下彻骨的冰寒与嘲讽。他缓缓走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跌坐在地、狼狈不堪的母后,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母后,看到是他,你很意外?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