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真的就这么安稳了下来。边关的军报依旧每日呈送,但内容不再是紧急的冲突,更多的是双方军队隔着边境线的对峙与零星摩擦,以及凤随歌在夙砂朝堂上,利用夏静炎“泄露”过去的证据,一步步扳回劣势、清算庄相羽翼的消息。夏静炎每日按时上朝,处理政务,态度虽依旧强硬,却少了些刻意的“昏聩”,多了几分沉静的掌控。他不再拒见朝臣,反而时常召见心腹将领和官员于紫宸殿密议,至于议些什么,外人无从得知,只感觉皇帝似乎比受伤前更加深沉难测。
这股暗流,自然也涌到了慈宁宫。
景太后捻着佛珠,听着心腹嬷嬷禀报近日朝堂动向和皇帝的行踪,脸色平静,眼神却幽深难辨。
“皇帝近日,倒是勤勉。”她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嬷嬷小心翼翼地道:“是,陛下每日批阅奏折至深夜,还时常召见几位将军和户部、兵部的官员。听说……是为了北境军需和边境布防之事。”
景太后轻哼一声,将那串小叶紫檀的佛珠不轻不重地搁在桌上:“他倒是知道上进了。”这话里,听不出是欣慰还是嘲讽。她沉默片刻,又问:“栖凰宫那边呢?”
“皇后娘娘深居简出,除了偶尔去御花园散步,便是待在宫中,或是看书,或是调香,有时……陛下也会将一些不甚紧要的奏折带回去,似乎会与皇后娘娘商讨。”嬷嬷斟酌着用词。
“商讨?”景太后嘴角扯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一个夙砂公主,懂得什么锦绣朝政?不过是仗着几分颜色,蛊惑君心罢了!”她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有人分走她掌控儿子的权力,尤其这个人,还是她无法完全掌控的凤戏阳。
嬷嬷垂首不敢接话。殿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良久,景太后才重新拿起佛珠,慢慢拨动,眼中神色变幻。她并非不心疼夏静炎,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只是这个儿子,自幼便与她不算亲近,性情又偏执阴郁,远不如夏静石那般温润得体,懂得揣摩她的心意,让她顺心。先帝在时,便更偏爱夏静石,是她费尽心机,甚至不惜……才将夏静炎扶上了帝位。
可她渐渐发现,这个儿子并非她想象中的傀儡。他暴戾,却也精明;他依赖她,却也在暗中培养自已的势力,甚至一次次为了那个凤戏阳忤逆于她!这让她感到失控,感到权力正在从指缝中流失。
而夏静石……她不得不用。有能力,有军权,在朝中亦有根基,是牵制夏静炎最好的人选。只有让他们兄弟相争,她这个太后,才能稳坐钓鱼台,掌控全局。她不愿意放权,哪怕对方是她的亲生儿子。这锦绣的江山,这至高无上的权力,她紧握了这么多年,早已成了她生命的支柱,如何能松手?
“听说,振南王前几日递了折子,想回京述职?”景太后忽然问道。
“是,王爷说边关暂时无事,想回京向太后和陛下禀报军务,也……顺便探望太后凤体。”
景太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准了。让他回来吧。皇帝如今‘勤勉政事’,身边也该有个得力的兄弟帮衬才是。”她需要夏静石回来,搅动这一池看似平静的春水。
与此同时,栖凰宫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秋日午后,阳光正好,透过明净的窗纸,在临窗的软榻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夏静炎难得偷得半日闲,没有处理政务,也没有召见臣子,只穿着一身宽松的墨色常服,斜倚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卷闲书,却没什么心思看。他的目光,大多落在不远处正在小茶桌前忙碌的凤戏阳身上。
她今日穿着一身水蓝色的家常衣裙,未施粉黛,墨发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着,正低着头,神情专注地捣鼓着一些瓶瓶罐罐和晒干的香草。她在试着调配一种新的安神香,说是近日看他睡得不安稳,想换个方子。
阳光勾勒着她纤细的脖颈和专注的侧脸,肌肤细腻得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夏静炎看着看着,便觉得心头那股因朝事而起的烦躁渐渐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融融的、近乎慵懒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