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穿透暖阁窗棂,将昨夜残留的酒气与阴霾一并驱散。
萧瞻是被一阵尖锐的头痛给弄醒的,他闷哼一声,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宿醉的记忆还很模糊。
他只记得自己失态地抓着云芷,说了许多胡话。
一睁眼,便看到云芷端坐于太子书案的侧首,那个位置在昨日之前,还属于东宫的首席幕僚。
此刻,她手边的文书已分门别类整理妥当,朱笔搁在砚台边,一切都井然有序。
她听见动静,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将一杯温热的蜜水推到案几边缘。
“醒了?”
萧瞻挣扎着坐起身,看着那杯蜜水,又看看她清冷的侧脸,昨夜那双盈满绝望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全然的依赖和……一丝尴尬。
他默默端起蜜水一饮而尽,喉咙里的灼热感稍稍缓解。
云芷这才将一份写好的手令推到他面前:“殿下,用印。这是调阅户部军粮全档的文书。”
她的语气平静,没有请示,也并非商量,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推动。
萧瞻怔了怔,随即从一旁摸索出沉重的太子印鉴,对着那份手令,稳稳地盖了下去。
印泥鲜红,像是他们昨夜无声盟约的见证。
“青禾。”云芷朝外唤道。
早已候在门外的青禾应声而入,身后跟着她的兄长,一个面容精干、眼神锐利的年轻将领,正是东宫卫戍营副统领,青松。
“你今日便去王贲所在的衙门报道。”云芷的声音清晰冷静,“明面上是升迁,暗地里,盯死那个记账的李师爷。我要他活着,但也要他暂时当个哑巴,懂吗?”
“末将领命!”青松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看太子一眼。
萧瞻看着这一幕,心头微震。
他这个太子,调动一个副统领都得费些周折,云芷不过一句话,青松便领命而去,仿佛她才是东宫真正的主人。
吩咐完毕,云芷的目光才落在萧瞻身上。
宫女适时捧来一件绣工繁复的锦袍。
云芷只瞥了一眼,便轻轻摇头:“换了。”
为首的宫女一愣,小声解释:“太子妃,这是尚衣局新制的朝服,最是华贵……”
“殿下是去京西大营点兵,不是去畅春园赏花。”云芷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穿得像只开屏的孔雀,是想让底下将士觉得东宫只会享乐,还是想提醒兵部的人,太子是个好拿捏的富贵闲人?”
一番话,说得几个宫女脸色发白,噤若寒蝉。
萧瞻先是一愣,随即竟有些想笑。他从未被人如此直白地“管教”过,但这种感觉,却意外的不坏。
宫女连忙捧来一件玄色常服,样式简洁,只在领口袖边绣着暗纹。
云芷这才满意地点头。
这一刻,萧瞻才真正意识到,云芷正在以她自己的方式,从里到外,重塑着他,也重塑着整个东宫。
凤仪宫内,皇后执着金剪,正在修剪一盆开得正盛的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