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轻轻提起手,轻掩朱唇,打了个哈欠。
“忠义侯身为南镇抚司镇抚使兼城宁所千户,有临机决断之权,可相机行事,既然他这么做了,那就有这么做的道理,说不定贼人的危害更甚于引起的动乱。”
“朕若下旨阻止,一旦坏了大事,尔等谁能担责?谁又承担得起?”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面色一凝。
他们拿圣京的安危说事,想以安定人心为由阻止陆平,女帝反手就以贼人的危害给堵了回来。
女帝的话是有道理的,而且皇帝金口玉,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哪能真的跟皇帝硬刚?
皇帝不占理的时候才叫劝谏,皇帝要是占理,这时候顶嘴那叫以下犯上,妥妥的大不敬。
方才一直没说话的赵鼎无奈地叹息一声,终于缓缓开口:“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萧婧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赵阁老请说。”
赵鼎拱了拱手,而后说道:“陛下,微臣认为,官府中人办案所造成的人员伤亡和损失皆无需负责这一条法令漏洞极大,需立即改弦更张,否则贻害无穷。”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顿时忍不住攥紧拳头。
他们都明白,赵鼎这是觉得没必要跟女帝打机锋了,以女帝的心智,无论他们怎么扯大旗,最后都会变成毫无意义的废话。
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开门见山,摆出述求,拿出筹码。
该交换利益就交换利益,该妥协就妥协,该怎么谈就怎么谈。
谈到双方都能接受对方开出的条件为止。
萧婧终于抬起眼眸,深深地看了赵鼎一眼,而后撑起上身,端坐在龙椅上,一副准备认真起来的模样。
“哦?”
她双手手肘撑在桌子上,发育得有些过头的地方抵在桌子边缘,十二道玉旒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此时的眼神和面色。
无法对她察观色,自然无法通过情绪试探她的底线。
“有意思,之前三司会审邹曲一案时,你们怎么不说这法令有漏洞?是那上千名枉死的轩炎百姓无法让你们有所触动,还是刀子割到身上的肉了,才感觉到痛,所以想要尽快包扎止血?”
闻,几人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看。
女帝这是拐着弯骂他们身为朝廷命官,居然丝毫不顾及苍生百姓。
甚至说他们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虽然一个脏字都没有,但他们还是有种狗血淋头的感觉。
赵鼎倒是面不改色,只是恭恭敬敬地躬下身,一脸诚恳地道:“陛下教训的是,都怪臣等思虑不周,未能及时察觉如此大的漏洞,以至酿成诸多惨剧。”
“臣等自知罪该万死,甘愿领罚!”
有他带头,其他人反应过来后,顿时纷纷低下脑袋,附议道:“臣等甘愿领罚!”
萧婧眼中悄然闪过一抹寒芒。
“诸卿倒是明事理。”
“陛下谬赞。”赵鼎瓮声道:“臣等愧不敢当。”
“呵...”
萧婧莫名笑了一下,接着缓缓道:“既然如此,那就罚尔等两年俸禄,有恩荫者全部取消,下一代不得考取功名,即便已经取得功名,也不许在京为官。”
“已入仕为官者,延长考评期限至九年,中间若有差错,即刻贬谪。”
听到她这么说,所有人同时眼神一颤,就连赵鼎面色都变了。
“陛下...这,是不是太重了?”
萧婧好看的眉梢微微一挑。
“赵阁老,你可莫要怪朕,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朕不得不怀疑诸卿的能力,而卿等家中子孙受卿等传身教,才学秉性实难之,朕...身负江山社稷,用人必须慎之又慎。”
闻,众人不由得心头火起。
一人不贤,全家不用?
陛下这也太过分了吧?
有必要做到这份上吗?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忿,但赵鼎在沉思片刻后,还是咬了咬牙,沉声道:“陛下之有理,微臣认罚!”
“赵阁老,您...”
王炳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赵鼎,显然是没料到赵鼎居然就这么应下了。
要知道赵鼎可是有两个儿子在外为官,就等这次考评结束立马调回京中任职的,似锦前程近在眼前,他难道一点争取的打算都没有?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赵鼎便面无表情地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下去了。
王炳文虽然很不理解,但还是闭上了嘴。
萧婧颇为诧异地看了赵鼎一眼,而后眼中悄然闪过一抹凝重。
这老狐狸...
随后她转过头,看向另外几人。
“你们呢?”
被皇帝催促,其他人还是选择相信赵鼎的判断,咬着牙应了下来。
“臣等甘愿认罚。”
“很好。”
萧婧转过头,看向一旁的苏婉儿,面无表情地道:“婉儿,拟旨吧。”
“是,陛下。”
苏婉儿打开一枚金色的卷轴,提笔就往上面书写。
在她落笔的同时,萧婧回过头,看向赵鼎,再次开口:“至于赵阁老你方才说的,改弦更张,朕记得,这条律令是太宗皇帝亲自拟定的,是祖宗成法。”
“你们不是常说祖宗成法不可轻动么,现在怎么可以动了?”
“给朕一个理由。”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