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这几个字砸在奉天殿金砖上,像炸响了个雷。
满朝文武先是愣了瞬间,跟着就炸开了锅。
都察院那帮老油条直嘬牙花子,心说这新来的沈御史是真疯了?
没见陛下脸-->>都黑透了?
户部的小官们缩着脖子,偷偷瞅胡惟庸的脸色——这位爷此刻正捻着胡须,嘴角那点笑意冷得像冰碴子。
沈清自己也懵了。
刚才那一声,是他喊出来的?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刺在背上,有惊讶,有嘲讽,还有毫不掩饰的恶意。
尤其是胡惟庸,那双眼睛像毒蛇一样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此案有冤?”
“你说什么?”
朱元璋的目光落在沈清身上,带着审视和不悦,“抬起头来。”
沈清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抬起头,直视着龙椅上的那位铁血帝王。
他知道自己冲动了,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洪武朝,顶撞皇帝,跟找死没区别。
但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两千多人被冤杀。
“回陛下,”沈清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臣以为,此案有冤!”
“放肆!”
陈宁立刻跳出来呵斥,“沈清!你一个刚入职的小御史,懂什么案情?也敢在此胡乱语,干扰圣听!”
“就是!”
另一个胡党官员附和,“陛下英明神武,岂容你这黄口小儿置喙?”
胡惟庸冷冷地看着沈清,像在看一个死人:“沈御史,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空印案证据确凿,何来冤情?”
沈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现在退缩就是死,只能硬着头皮上。
“陛下,臣不敢欺瞒,”沈清避开胡惟庸的目光,再次看向朱璋,“据臣所知,此案并非所有涉案人员都是同谋。真正策划舞弊、中饱私囊的,只是少数几人,其余多是基层吏员,迫于上司压力,不得不盖印,并未参与贪腐。”
“你算什么东西?”
朱元璋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檀木扶手当即裂了道缝,“一个刚穿了几天官袍的黄毛小子,也配质疑朕的案子?”
沈清膝盖一软,“噗通”跪在冰凉的金砖上。
这一跪,他才发现自己后背的官袍早就被冷汗浸透了,黏糊糊的贴在身上,难受得要命。
“陛下息怒!”
他梗着脖子抬头,视线正好撞进朱元璋那双鹰隼似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里全是血丝,听说这位爷为了空印案连着熬了三夜,此刻正憋着股邪火没处撒。
“臣不敢质疑陛下,”沈清把声音放得又稳又沉,尽量让自己像个老成的官员,“但臣确实在旧档里发现了疑点。”
“哦?”朱元璋挑了挑眉,似乎来了点兴趣,手指在裂了缝的扶手上一下下敲着,“你怎么知道?”
“臣臣查阅过各地呈上来的卷宗,发现其中疑点颇多。”
沈清脑子飞速运转,总不能说自己有个档案库吧,“比如湖广布政司的文书,盖章之处有明显的涂改痕迹,倒像是事后补盖的。”
胡惟庸脸色微变,立刻反驳:“一派胡!空印文书本就是预先盖好章的空白文书,何来涂改之说?沈御史怕是连空印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这话阴得很,明着是质疑沈清的资历,暗着是说他仗着年轻瞎咋呼,根本不懂规矩。
“臣知道,”沈清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空印是为了方便各地官员核对钱粮,预先盖好布政司和按察司的印信,免得来回奔波。但正常的空印文书,格式规整,而此案中部分文书,印章模糊,甚至盖在字迹之上,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栽赃陷害!”
他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档案库里的信息,假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去查卷宗。
但此刻必须说得有鼻子有眼,才能争取一线生机。
胡惟庸先往前挪了半步,紫袍宽大的袖子扫过地面,带起阵风。
他笑眯眯地看向沈清,那眼神却像在看只待宰的鸡:“沈御史刚入职不过半月,怕是连都察院的档房门朝哪开都没记清吧?空印案是各部会同核查过的,难道还能有假?”
陈宁立刻跟着敲边鼓:“胡相说得是!这小子怕不是想借着妄议国案博出位?依臣看,先打五十廷杖,让他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沈清心里暗骂,这俩货一唱一和的,是真想把自己往死里整。
他深吸口气,干脆豁出去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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