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奉天殿的角门,沈清就被一群人堵了个正着。
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官员,穿着从三品的绯色官袍,腰上挂着金鱼袋,正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张度。
这人是胡惟庸一手提拔起来的,平时在都察院就横着走,此刻正眯着眼打量沈清,那眼神跟看什么稀奇玩意儿似的。
“哟,这不是沈御史吗?”
张度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路过的官员都听见,“真是好胆识啊,金銮殿上敢跟胡相叫板,连陛下的话都敢插嘴,佩服,佩服!”
他身后跟着几个御史,要么是张度的门生,要么是胡惟庸的党羽,此刻都跟着哄笑起来,那笑声里的嘲讽味儿,隔老远都能闻见。
“张大人说笑了。”
沈清心里清楚,这是来找茬的。
他刚在殿上折了胡惟庸的面子,这些人肯定要跳出来给他使绊子,“下官只是按律陈奏,不敢当‘胆识’二字。”
“按律陈奏?”
张度往前凑了两步,山羊胡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沈御史怕不是忘了,空印案是陛下亲自督办的?你一句话就改了陛下的意思,就不怕哪天陛下回过神来,治你个欺君之罪?”
这话够阴的,明着是提醒,实则是在暗示沈清迟早要倒霉。
旁边一个瘦高个御史跟着帮腔:“就是啊沈御史,咱们做御史的,虽说要直进谏,可也得看时候看场合吧?你这刚入职没几天,就敢这么折腾,怕是不知道‘祸从口出’四个字怎么写吧?”
“依我看啊,沈御史不是不知道,是想踩着别人往上爬呢!”
另一个矮胖御史阴阳怪气地说,“一下子救了两千多人,这名声传出去,谁还敢说沈御史没本事?”
周围渐渐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官员,有摇头的,有窃笑的,还有几个吏部的官员,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屑——
在他们看来,沈清这就是典型的“愣头青”,官场大忌都犯遍了,迟早得栽跟头。
沈清扫了一圈,没看到一个真心替他说话的。
也是,他一个刚穿越过来的“新人”,没背景没根基,又得罪了权倾朝野的胡惟庸,谁愿意这时候跟他扯上关系?
“各位大人多虑了。”
沈清挺直腰板,声音不高,却透着股子韧劲,“下官既在都察院当差,就得尽御史的本分。空印案里确有冤情,下官若是看见了不说,那才是对不起陛下的信任,对不起这身官袍。”
他特意把“陛下”和“本分”这两个词咬得重点,意思很明白:我是为了陛下办事,你们少在这儿说三道四。
张度被噎了一下,脸色有点难看。
他没想到这小子看着年轻,嘴巴倒挺严实,几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哼,牙尖嘴利!”
张度甩了甩袖子,“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带着那群人扬长而去,路过沈清身边时,还故意撞了沈清一下,差点把沈清撞得趔趄。
周围的官员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打量沈清几眼,那眼神跟看个死人差不多。
沈清揉了揉被撞的胳膊,心里冷笑。
这才刚开始呢,就这点手段?
比起现代纪委里那些明枪暗箭,这简直是小儿科。
他没再耽搁,转身往都察院的方向走。
都察院设在长安街的东侧,跟刑部、大理寺离得不远,合称为“三法司”。
不过这会儿,沈清看着那灰墙黑瓦的院子,只觉得里面怕是比刑部大牢还让人难受。
果然,一进御史台的办公房,沈清就愣了。
偌大的房间里摆着十几张案几,其他御史都在各司其职,有的在-->>写奏折,有的在翻卷宗,见沈清进来,都不约而同地停了手上的活儿,眼神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