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逃难的时候,柳玉娘依稀记得路边冻饿而亡的流民,他们只是静静蜷着,脸上盖着薄霜,像睡着了一般。
可如今的景象不同:立夏教她旋腰时扬起的裙摆还在眼前晃,春分给她糖时指尖的温度还残留在掌心,转眼就成了血泊里瞪圆的双眼,连句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
“是我害了她们是我害了所有人”谷雨的声音飘过来,带着破碎的颤音。
玉娘回头,见她散着头发,脸上泪痕未干,却偏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大郎没认识我时,活得好好的;立夏、春分跟这事半点干系没有,大王要找的是我可死的是她们。”
她往前走了两步,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眼瞳里空得吓人,像两口干涸的古井。
玉娘心口一紧,忙上前拽住她的衣袖:“谷雨姐姐,不是你的错!是大王醉了,是他疯了,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谷雨猛地转头,声音陡然拔高,平日里温柔的眉眼此刻满是戾气,“我若敢站出来,她们是不是就不会死?我若不怕死,是不是就不用看着她们替我淌血?”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混着绝望往下掉,“我活该被爹娘卖掉!我就是个灾星,走到哪克到哪!”
玉娘被她吼得一怔,眼泪差点掉下来。
往日里,谷雨和她讲话温细语,她偶尔闹点小女孩脾气,谷雨也总纵着她,可现在,谷雨看她的眼神像看陌生人。
“姐姐,你别这么说”柳玉娘只觉得心底一阵发寒。
“你懂什么!”谷雨猛地拂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让玉娘踉跄了两步,“你才多大岁数?知道什么是人命?什么是天意?别管我的事,滚回去!”
她说完,转身就走,裙摆扫过地上的血迹,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
柳玉娘僵在原地,她知道自己该怕,可更多的是慌——谷雨的眼神太不对劲了,那是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像燃尽的烛火,只剩最后一点火星,随时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