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进来,在柳玉娘膝头的绣绷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手里的银针穿来引去,绣绷上那对本该交颈的鸳鸯,被戳得歪歪扭扭,颈子拧得像校场边歪脖子的老槐树,春桃看得直发笑。
“你这哪是鸳鸯戏水,分明是两只斗败的公鸭掐架。”春桃凑过来,指尖点了点绣绷上歪扭的翅膀,“小玉娘,你针脚都拧成麻绳了,莫不是把丝线当成男子的枪缨在缠?”
柳玉娘的手猛地一颤,银针刺破了指尖,沁出颗血珠,滴在碧色的缎面上,像朵骤然绽开的红蓼。
“胡说什么。”她把绣绷往膝头紧了紧,耳尖却热得发烫。春桃这话像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她藏了许久的心事。
自李存勖出征后,这昭信殿就空了大半,连檐角的铜铃都懒得摇晃,只有她膝头的绣绷,替她藏着那些不敢说出口的念想。
春桃取过她手里的银针,用绢帕擦去上面的血渍:“二郎君在时,你绣的帕子多鲜亮,那只兔子活灵活现的,怎么如今连鸳鸯都绣不像了?”她往窗外瞟了眼,压低声音,“莫不是心里装着事?”
柳玉娘猛地抽回手,绣绷“哐当”撞在榻沿上,惊得梁上的燕子扑腾着翅膀飞出去。
她这才发现,那对鸳鸯的眼睛被她绣得圆鼓鼓的,倒像是两只受惊的鸭子。
“不过是累了。”她别过脸,望着窗台上那盆快枯死的茉莉。
那是李承勖曾经送给她的,她如今没有半点心思伺候,茉莉的叶片黄得像深秋的枯叶。
柳玉娘吞吞吐吐道,“前几日替夫人绣披风,熬了两个夜。”
春桃却不肯放过她,伸手挠她的胳肢窝:“谁不知道你最会撒谎?有回二郎君送了麻辣兔头来,差点把你辣哭,你也是这样嘴硬,转头却把兔腿骨头都啃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