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怜淮闻,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是啊,新的挑战已经来临,而她,必须在这场更加隐秘的战争中,守护住来之不易的成果,以及她所坚信的价值。夜色深沉,前路未卜,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国际金星电影节的红毯,无疑是全球娱乐界的巅峰盛宴。当纪怜淮身着一袭由顶级设计师量身定制、灵感源自“星骸”文明符号的流光晚礼服,挽着西园寺导演的手臂踏上那铺满星光的道路时,全场沸腾了。闪光灯如同永不熄灭的银河,将她从容的微笑、坚定的眼神定格在无数镜头中。她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需要被保护的新人,而是携带着现象级作品、承载着无数赞誉与期待的国际巨星。
《星骸之语》毫无悬念地成为了电影节的最大赢家,囊括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女主角等多项重量级大奖。站在领奖台上,手握沉甸甸的奖杯,聚光灯打在脸上,台下是全世界最顶尖的电影人和媒体,纪怜淮的心潮澎湃,却异常平静。
她感谢了导演、团队、支持者,最后,她的目光仿佛穿透镜头,望向未知的远方,轻声说道:“这部电影探索了消亡与记忆,孤独与联结。愿我们都能以敬畏和共情,面对所有未知的文明,无论是逝去的,还是即将相遇的。”这番话,被媒体解读为充满哲思的获奖感,只有极少数人明白其中更深层的警示意味。
电影节期间,各种晚宴、派对、行业论坛接踵而至。纪怜淮作为焦点人物,行程排得满满当当。她优雅地周旋于各界名流之间,谈吐得体,思维敏锐,对电影艺术和社会议题的见解令人折服。西园寺导演、徐觅和冰见薰如同最坚固的屏障,始终在她身边,巧妙地帮她挡掉不必要的打扰,确保她专注于最重要的交流。
然而,在这极致的荣耀与关注之下,纪怜淮和她的团队却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惕。正如之前所预料,“遗物会”的威胁并未消失,而是转化成了更加隐蔽、更加难以防范的形式。
在一次关于“科幻电影与未来伦理”的高端论坛间隙,一位自称是某跨国科技基金会首席文化官的中年男子,热情地找到纪怜淮,盛赞她的表演,并滔滔不绝地谈论起基金会如何支持前沿科技与人文艺术的交叉研究,特别提到了对“意识上传”、“文明数据化”等激进概念的浓厚兴趣。
他的辞极具煽动性和前瞻性,但纪怜淮敏锐地捕捉到,他在提及“永久保存文明印记”时,眼中闪过的一丝近乎狂热的、与学术探讨不符的光芒。她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将对话控制在浅层,并在冰见薰的适时介入下脱身。
事后,郁尧的秘密调查显示,该基金会表面光鲜,但其核心资金来源复杂,与几家曾被怀疑进行灰色科技试验的实验室有隐秘关联。虽然无法直接证明与“遗物会”有关,但其理念中透露出的对“永恒存在”的极端追求,与“遗物会”对“星骸”力量的觊觎,存在着危险的相似性。
另一次,在一个私人艺术鉴赏会上,一位著名的收藏家对纪怜淮佩戴的一枚(由剧组道具师复刻的、影片中“星”的饰品)仿古胸针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反复询问其设计灵感和材质来源,甚至提出愿意出天价购买“原品”。其追问的细节程度,超出了普通艺术爱好者的范畴,更像是一种技术性的探查。
纪怜淮以“电影道具,意义大于价值”为由婉拒,但心中警铃大作。王越泽远程扫描了该收藏家的电子设备(在严格法律边界内),发现其近期搜索记录中,大量出现了与“高能量晶体”、“非地球矿物”、“古代超文明遗物”相关的加密关键词。
这些看似偶然的接触,像一根根细小的探针,不断试探着纪怜淮和她所代表的《星骸之语》项目核心。对手不再使用暴力或直接的网络攻击,而是利用名利场的规则,隐藏在合法的身份和学术、艺术交流的外衣下,进行着更精细、更难以取证的情报搜集和理念渗透。
“他们像变色龙,融入了环境。”在一次深夜的加密通讯中,西园寺导演沉声道,“现在的威胁,不是刀剑,而是裹着蜜糖的毒药,是潜移默化的影响。我们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
纪怜淮深感认同。她开始有意识地减少非必要的社交曝光,将更多精力放在与真正有价值的合作伙伴进行深度对话上,比如那些致力于太空伦理建设的科学家、推动文化遗产数字保护的学者。她也在徐觅的帮助下,精心打磨每一次公开讲话的內容,确保既展现思想深度,又不泄露任何可能被曲解或利用的信息。
幽稷对于这些“文明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似乎有些嗤之以鼻。
“啧啧,你们凡人真是麻烦。”在一次纪怜淮结束了一场虚与委蛇的晚宴回到酒店后,幽稷的意念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响起,“明明各怀鬼胎,还要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累不累?还不如之前真刀真枪来得痛快。”
纪怜淮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在心中回应:“这就是现实世界的规则。很多时候,战争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谈判桌和宴会上。”
“无聊的规则。”幽稷哼了一声,“不过,刚才那个一直盯着你项链看的家伙,还有那个夸夸其谈什么‘意识永生’的疯子,他们身上确实沾着点不干净的气息。虽然很淡,像是被仔细洗刷过,但那股子对‘凝固存在’的贪欲,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腥味。”
“你能分辨出是谁在指使他们吗?或者他们的真正目的?”纪怜淮追问。
“很难。”幽稷的意念透着一丝审视的意味,“这些家伙像是被精心操控的木偶,背后的线藏得很深。目的嘛……无非还是那老一套,想方设法接近、理解,然后试图掌控那些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源头。不过,现在的手法确实高明了不少,懂得利用你们的规则和欲望来伪装了。”
幽稷的确认,让纪怜淮更加确信团队的判断是正确的。她将幽稷的感知再次反馈给郁尧和王越泽,为他们的调查提供了无形的方向。
电影节最后一天,发生了一件更令人不安的事情。组委会安排了一场《星骸之语》的特别展映暨主创交流会。放映结束后,在观众互动环节,一位自称是独立研究员、气质儒雅的学者起身提问。他的问题一开始非常专业且富有见地,围绕影片中“记忆烙印”的设定,探讨了意识与载体、个体与集体记忆的关系。但渐渐地,他的提问开始转向更具体、更技术化的方向,甚至涉及了一些关于“如何提取和稳定意识能量场”的假设性探讨,其用词和逻辑,隐隐指向某些被各国列为禁忌的意识科技领域。
西园寺导演经验丰富,巧妙地将问题引回了艺术和哲学层面,避免了直接回答。但纪怜淮注意到,在那位学者提问时,观众席中有几个不同位置的人,似乎在不约而同地、极其专注地记录着什么,他们的眼神中没有普通影迷的热情,而是带着一种冷静的观察和分析意味。
活动结束后,郁尧的人试图跟踪那位学者和那几个可疑的记录者,但他们如同蒸发一般,迅速消失在人海中,身份信息也经过高度伪装,难以追查。
“这是一次有组织的、精心策划的技术试探。”郁尧在事后分析中断定,“对方在公开场合,利用学术交流的形式,试图从你们口中套取关于‘意识’和‘记忆能量’的、哪怕是间接的‘确认’或‘灵感’。这说明,他们对《星骸之语》的‘星骸’概念的研究,已经进入了非常实质和危险的阶段。”
金星电影节的辉煌落幕,将《星骸之语》和纪怜淮的声望推向了新的高峰。但载誉归国的专机上,核心团队的气氛却并不轻松。成功的背后,是更加清晰和迫近的潜在危机。
回到千禧城后,纪怜淮推掉了大部分庆祝活动,将自己关在公寓里几天,阅读、思考,并整理电影节期间的所见所闻所感。她需要沉淀,需要从那些光环和暗流中剥离出本质。
幽稷似乎很满意她这种“回归清净”的状态。
“总算消停了。”祂的意念带着一丝惬意,“那些吵闹的场合,能量杂乱得让本座头疼。还是这样安安静静的好。”
“你也需要安静吗?”纪怜淮有些好奇。
“当然。”幽稷理直气壮地说,“本座也是需要……嗯,休养生息的。总是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意念和能量干扰,会影响本座的……‘品鉴’心情。”
纪怜淮忍不住笑了。这个古老的存在,有时候确实像个挑剔的、需要精心呵护的……老古董。
几天后,纪怜淮主动约见了西园寺导演和徐觅,提出了一个想法。
“导演,徐觅姐,”她认真地说,“我觉得,我们不能只是被动地防御和警惕。对方在利用学术和理念进行渗透,我们是否也可以更主动地出击,在同样的领域,发出更强大、更清晰的声音?”
西园寺导演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说说看。”
“我想,或许我们可以以《星骸之语》的理念为核心,发起一个更具规模和国际影响力的长期项目。”纪怜淮阐述着自己的构想,“比如,一个名为‘星火’的倡议或联盟,旨在联合全球顶尖的科学家、哲学家、艺术家、伦理学家,共同探讨如何以负责任的态度面对外星文明、远古遗产以及前沿科技发展,尤其是涉及意识、记忆等敏感领域的伦理边界。我们要将影片中倡导的‘共情’、‘理解’而非‘掠夺’的核心价值观,转化为具体的行动指南和学术共识。”
徐觅立刻领会了她的意图:“你是说,我们要在理念战场上,建立一道更坚固的防线?甚至,主动去定义和引导这场讨论的方向?”
“是的。”纪怜淮点头,“我们要让正确的、负责任的声音,成为主流。这样,那些隐藏在暗处、试图扭曲和利用这些概念的力量,就会失去土壤,或者至少,暴露在阳光下。”
西园寺导演沉思良久,缓缓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很好的想法,怜淮。你成长了。这确实是我们现阶段可以做的、最有建设性的事情。与其担心被渗透,不如主动塑造环境。这件事,可以让冰见牵头,联合基石厅和我们的国际人脉,尽快推动起来。”
这个名为“星火倡议”的计划,很快进入了筹备阶段。它像一颗种子,在《星骸之语》成功的沃土中悄然萌芽,旨在汇聚光明之力,对抗潜行的暗影。
然而,纪怜淮和团队都明白,理念的构建需要时间,而暗处的敌人不会坐以待毙。就在“星火倡议”初步方案成型的当晚,王越泽监测到一个异常情况:之前那个在金星电影节上提出敏感问题的“独立研究员”的伪装身份,其网络活动痕迹,竟然与千禧城一个刚刚注册成立的、名为“未来意识研究中心”的私人机构产生了极其隐蔽的关联。该机构注册信息模糊,宣称的研究方向正是“意识科技的前沿应用与伦理”。
新的棋子,似乎已经落在了棋盘上。光环之下的暗影,正在以更组织化、更专业化的方式,悄然布局。下一轮的较量,将在另一个看不见的战场上展开。纪怜淮知道,她必须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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