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指挥使!”他声音嘶哑,混含悲怆:“若不允我面见太子,我即刻自绝于此!”
他清楚,若是将自己的猜测和推断告诉毛骧,毛骧未必相信。
纵然相信,也绝不会宽恕他的“失察之罪”。锦衣卫的风格便是如此。
招供,或许能死得痛快些;不招,便是无尽折磨。
唯有面见太子,才有一丝生机!
程道唇边刺目的鲜血和眼中那豁出一切的疯狂,终于让毛骧陷入了短暂的权衡。
若程道真在此刻毙命,好不容易抓到手的线索就此中断,自己办事不力之罪必然招致皇帝雷霆震怒。
毛骧眼中戾气翻涌,冷冷道:“咬舌?呵,咬舌死不了人。”
他见惯生死,深知咬舌不过是徒增痛苦,非但不能速死,只能突增痛苦罢了。
咬舌之后,少说还能坚持几日,这段时间,足够他酷刑伺候。
程道咧开染血的嘴,惨然一笑:“那就…请毛指挥使试上一试?”
死亡的边缘给了他勇气,他竟隐隐反将一军:“翰林院接连出现修史不逊、当庭顶撞陛下的逆臣!毛指挥使身负监视百官重责,却一再失察!若再无法揪出孙英背后同党……恐怕您这指挥使之位,也当得很麻烦吧?”
这话,犹如毒刺,精准扎入毛骧最敏感之处。
他执掌锦衣卫仅半年,早已将满朝文武得罪殆尽。
若非皇权如天,他早已粉身碎骨。
权位,绝不可失!他绝不甘心就此断送前程!
他阴鸷地盯了程道半晌,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程侍读,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一个年近五十、手无寸铁的翰林侍读,量他也翻不出滔天巨浪。
……
踏入诏狱的瞬间,程道等一众文官便被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呛得阵阵干呕,脸色煞白如纸。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住他们的心脏。
通向牢房的甬道两侧,斑驳墙壁上暗红的血渍、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恶臭、还有那些陈列在旁、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的狰狞刑具。
仅仅是匆匆瞥过,已让所有史官肝胆俱裂,双腿如灌铅般沉重。
至此,他们才切身感受到徐明、孙英等人的“勇悍”究竟意味着什么——为了“直书”,竟能无视如此可怖的下场!
这哪里是修史,这不是纯找虐吗。
当最后一道沉重牢门“哐当”落锁时,毛骧并未立刻对这群史官动手,而是将副手蒋瓛唤至身前。
“人看紧了,暂时不得对翰林院的史官动刑。”他声音低沉而冰冷。
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目光投向更深的牢区:“不过,新抓的那几个胡惟庸余党……你该知道怎么做。我要这十二个时辰里,诏狱里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蒋瓛心领神会,眼中掠过同样的残忍:“属下明白。”
有时,预知的恐惧,等待的煎熬,听着同伴绝望的哀嚎,才是最有效的酷刑。
总有人会在这种精神折磨下率先崩溃,或许能从其他魂飞魄散的史官嘴里,撬出意想不到的线索。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程道。
牢房深处已隐约传来第一声令人牙酸的惨叫。毛骧不再停留,整了整衣袍,大踏步转身离去。
程道要求面见太子,绝非小事。他不仅需要太子朱标的准许,更要先行奏明皇帝朱元璋。
只有那位龙椅上的至尊点了头,他才能将这件事禀告给朱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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