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这人世间的'坠落',可有千百种模样啊。\"德顺幽幽道。
启明帝凝视他片刻,忽地展颜:\"去吧,把酒给王爷送去。\"
俄顷,殿门轻启,两名着月白襦裙的宫娥翩然而入,步履轻盈似踏云霓。
文德见状,唇角微扬:\"不必拘礼,拣些轻便衣裳便是。\"他舒展双臂,如慵懒的豹子般候着。
\"陛下容禀,\"为首的宫娥捧着件雨过天青色常服,声若蚊蚋,\"虽值春分,该当供奉青鸾仙子...可奴婢私心想着,这颜色最衬陛下气度...\"
宫娥们纤指翻飞,将那软烟罗衣裳轻拢慢捻地为他披上。衣料触肤生温,恍若春水拂面,竟教他心神稍安。
不过是个寻常日子罢了。他既非垂死,亦无甚可惧之事。待衣冠齐整,手足也止了颤抖。这才惊觉,数月来压在心头的,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魇影。
待宫娥退下,启明帝又调息片刻,方往议事殿行去。
这殿宇通体以汉白玉砌就,明堂轩敞。更妙在垂着碧纱帘、金线帐,日光透入时,恍若流金泻玉。
殿中金砖墁地,光可鉴人。唯有一处暗渍,经年不去。那是百年前先帝爷在位时,狼族叛军曾杀至此地,险些动摇国本的见证。
启明帝踏过那处斑驳,正见沈远山大剌剌坐在椅子上,假意捧卷而读。
\"皇兄何必为臣弟盛装?\"沈远山抬眼,笑得轻佻。
\"堂弟有何见教?\"
沈远山闻,施施然起身。他生得挺拔如松,那张俊脸上总噙着三分倨傲:\"该是臣弟能为皇兄分忧才是。\"
\"哦?\"启明帝挑眉。
\"昨夜臣弟与南疆特使李尚书赏月。\"沈远山语带深意。
\"赏月?\"
\"正是。先是在醉仙楼吃酒,又往暖香阁听曲,过了金水桥还去了——\"
\"住口!\"文德额角青筋微跳,\"那人可还活着?你没给朕惹出邦交风波罢?\"
\"活得好好的,不过略有些腿软罢了。\"沈远山嬉皮笑脸,\"至于邦交...皇兄且听臣弟细说。\"
\"讲。\"启明帝强压怒意,他多盼这堂弟能担些大任。
\"皇兄可还记得李尚书那位如夫人?芳名红袖的妙人儿?\"
\"自然记得。南阳人士?\"
\"正是。乡野村姑出身,却是个狠角色——前头那位夫君被她亲手去了势,再前头那个,只因当众给她没脸,就被她兄弟剁成了肉泥。李尚书见了她,跟耗子见猫似的。\"
\"倒也情有可原。\"启明帝淡淡道。
沈远山忽地挑眉:\"皇兄何必说别人?您娶的费家女不也——\"
\"慎!\"启明帝眸色骤冷,\"朕的皇后,容不得你来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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