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吃完一块油渣,又夹起另一块,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满嘴都是油香。
她没回头,也能感觉到背后那几道跟刀子似的目光,biubiu地往她身上射,后背都快被戳成筛子了。
----瞅啥瞅,再瞅也不给你们吃!
啧,这油渣吃着就是香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腰杆子硬了,吃饭都比平时香!
她正美滋滋地品着味儿,旁边一直没吱声的林大宝,终于没忍住凑了过来讨好道:“姐,亲姐,就给我尝一小块呗?就一小块!”
林晚斜了他一眼,用筷子头把他的手给打开:“想吃?拿钱来买。”
“你……”林大宝气得直瞪眼,可闻着那股香味,又不敢真发作。
李秀英在旁边收拾碗筷,故意把碗碟弄得“乒乓”响,嘴里酸溜溜地嘟囔:“也不知道省着点吃,就显你能耐,看你那点钱能撑几天。”
林晚全当没听见。
日头升到了头顶正上方,晒得人后背火辣辣的。
院里晾着的萝卜干被晒得卷了边,李秀英从屋里出来看见闺女不在,嘴里嘟囔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麻利地把草席上的萝卜干都翻了个面,好让它们晒得更均匀些。
她看着那些萝卜干,心里又气又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自打退婚后,这丫头跟变了个人似的,主意大得很。
可看着她天天这么折腾,李秀英心里也犯嘀咕:难不成,她真能折腾出个名堂来?
正想着,林晚从外头回来了。
李秀英立马板起脸,撇了撇嘴,转身进了灶房,好像刚才那个细心翻萝卜干的人不是她一样。
林晚正蹲在院里磨着家里的镰刀,秋老虎的日头晒得人后背火辣辣的她心里头有点烦躁。
村里的大喇叭“刺啦”一声炸响,那动静把院里几只老母鸡吓得“咯咯”乱叫,扑棱着翅膀飞上了墙头。
“喂喂!全体社员注意了啊!全体社员注意了!”
“经公社批准,赶在下个集日,也就是三天后晚上七点,在咱们村大队部的晒谷场,放映电影《庐山恋》!重复一遍,是三天后晚上啊!大家伙儿提前准备好啊!”
广播一停,整个靠山屯像是往烧热的油锅里泼了一瓢水,一下子就炸了。
院门外头,立马就传来了各家各户的嚷嚷声。
“放电影了!听见没?老婆子,把咱家长板凳找出来擦擦!”
“天爷哎,是《庐山恋》!我听我城里亲戚说,里头的女主角穿的衣裳可好看了!”
“狗蛋!你再敢去扯人家放映员的线,看我回家不打断你的腿!”
孩子们从屋里冲出来,满村子乱跑,嘴里喊着“看电影喽”,那股子高兴劲儿,比过年还热闹。
林晚听着外面传来的欢呼声,也有些咂舌。
----好家伙,放个电影跟过年似的,这年代的精神生活得有多贫瘠啊。
不过,贫瘠好啊,贫瘠才有看点。
当着全村人的面……这不就是八十年代版的现场直播嘛!
陈建军不是怕名声不好,丢了招工名额吗?
王桂芬不是最爱在人前颠倒黑白吗?
那她就把这事,放到全村人面前,掰开了揉碎了,让大家伙都来评评理!
她要把陈家母子那点花花肠子,彻底晾在太阳底下!
哟,宿主,看你这眼神,是想搞事情啊?
----唱大戏,不得先找个嗓门大的报幕员?
她心里琢磨开了。
村里嘴最快、嗓门最大的,掰着指头数,头一个就是她大伯母王彩霞。
那张嘴,从村东头到村西头村里的大喇叭都比不上她。
最关键的是她跟李秀英是死对头,妯娌俩明里暗里斗了好几年,让她去传陈家的闲话她指定比谁都积极。
行,就她了。
林晚心里门儿清,对付王彩霞这种人,一勺猪油比说一万句好话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