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因为出了三个大学生,整天敲锣打鼓,热闹得跟过年似的。
一山之隔的下溪村,周小草家的土坯房里,安静的只剩下柜子上的老钟表滴答滴答声。
周小草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翻来翻去,眼睛一个劲儿地往窗外那条泥泞的小路上瞟。
自从靠山屯发榜那天回来,她就一直这么等着。
她跟林晚姐对过答案,估摸着自己的分数,虽然上辽安大学那样的重点可能悬了点,但考个省城的师范学院,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
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礼拜过去了……
村里其他几个参加高考的青年,早就收到了未录取的通知,一个个唉声叹气地,重新扛起了锄头。
只有她,什么也没收到。
她娘周秀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嘴上不说,但每天也跟闺女一样搬着小马扎坐在门口,一边纳鞋底,一边眼巴巴地望着村口的方向。
要是听见远处有自行车的响声,就立马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瞅。
可每一次,都不是。
“娘,你进屋吧,外头晒的上。”周小草放下书,走过去给她娘倒水。
“哎。”周秀芬叹了口气,接过水缸子,“小草啊,你也别太惦记了。考不上……也没啥。咱家地里活儿多着呢,饿不着。”
周小草知道她娘担心自己,她笑了笑没说什么。
可是心里难受的紧。
这天下午,邮递员送信路过下溪村。
周秀芬远远就看见了,跟见了亲人似的,扔下手里的活儿就迎了上去。
“小张!小张!”她拦住那辆二八大杠,气喘吁吁地问,“小张同志,你……你再给瞅瞅,有没有我家小草的信啊?高考的那个啥书的!”
小张也是个热心肠的小伙,他把车梯子一撑,从挎包里把信件又翻了一遍。
“婶子,”他摇了摇头,有些不忍心,
“真没有。县里发到咱们公社的这批高考信件,前两天就全送完了。您家要是没有,那……那可能就是……”
他看着周婶子的神情,有些不忍心说完。
周秀芬哪能不懂,脸色一下就白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小张离开的身影,半天没动静。
周小草从屋里出来,看见她娘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有了预感。
“娘,我……”
“不可能!”周秀芬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闺女的手,那力道有些大!
“咱小草这么认真学习,咋可能没考上!肯定是哪里弄错了!走,娘带你去公社!咱去问个清楚!”
她也顾不上收拾,拉着周小草就往公社的方向走。
母女俩走了快一个钟头的山路,才赶到公社大院。
公社教育办的办公室里,管事的是个姓王的干事,正翘着二郎腿喝茶看报纸。
听周秀芬说明来意,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开口。
“哦,查分啊。叫啥名?哪个村的?”
“周小草,下溪村的。”
王干事从一堆乱糟糟的文件里,翻出一个厚厚的本子,那是全公社考生的分数登记册。
他手指头蘸了点口水,哗啦啦地翻了几页,找到了下溪村那一栏。
“周小草……周小草……”他念叨着,手指头在名册上划来划去,最后停在了一个名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