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八月底。
地里的苞米已经蹿得比人还高,沉甸甸的苞米棒子挂满了秸秆。
白天日头晒火辣辣的,到了晚上,风带了丝凉意。
辽安大学的开学日期,定在了九月一号。
林晚和秦书涵的火车票,也早就托村长买好了,是八月二十八号晚上的卧铺。
这两天,整个林家二房都吗忙的不可开交。
李秀英嘴上不说,却把家里的箱子底都给翻了个遍。
她把攒了大半年的票据都拿出来了,就着煤油灯的光一张一张地数,生怕自己闺女去了县城,手里没票,被人看轻了。
李秀芳还特意扯了新花布,熬了好几个通宵,给两个姑娘一人做了一床新铺盖。
被里的棉花,是她从村里人那里换的新棉花,找人给弹好了,弹又松又软,拍上去能陷进去个手印儿。
林满仓也没闲着,他把家里的鸡蛋都攒了起来。
用麦麸子垫着,小心翼翼装了满满一小篮子,准备让她们走的那天都煮了,路上带着吃。
林大宝更是把家里的那几颗核桃树都给霍霍了,打下来的青皮核桃堆了半炕,他天天拿着小锤子,叮叮当当地砸,把砸出来的核桃仁,一颗颗挑干净,装在一个干净的罐头瓶里。
这天下午,林晚正在西屋里,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光,整理去学校要带的复习资料。
顾景舟留下的那些笔记,她都用牛皮纸仔仔细细给包上书皮。
还有那些写满了字的作业本,她都分门别类码放整齐。
她正忙着,院门外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
“堂姐……在家吗?”
林晚抬起头,看见林晓燕穿着身碎花衬衣,手里捧着个小布包,站在门口。
自打高考发榜那天晕倒后,林晓燕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
村里人都说,这丫头是受了刺激,八成是魔怔了。
这还是她头一回主动上门。
林晚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李秀英从灶房里出来,看见来人是林晓燕,脸当场就拉了下来,没好气道:“你来干啥?我家不欢迎你!”
“婶子……”林晓燕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好不可怜,
“我……我是来给堂姐道歉的。”
她说着,就往屋里走,走到林晚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堂姐对不起。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说了好多混账话,做了好多糊涂事,你别往心里去。”
她抬起头,那张原本就瘦小的脸,这阵子更显得憔悴,下巴尖尖的,眼睛下面带着一圈青黑。
“我……我就是嫉妒你。”她咬着嘴唇,声音带着哭腔,“嫉妒你比我聪明,比我能干,还……还能考上大学。我心里不舒坦,才老跟你过不去。堂姐,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就差没指天发誓了。
要是换了别人,八成也就信了。
林晚看着她,心里却一点波澜都没有。
她太了解林晓燕了。
这人,就是一条藏在草丛里的毒蛇,什么时候对你摇尾巴了,那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道歉就不用了。”林晚淡淡地说,“你没对不起我。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林晓燕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冷淡,从手里那个小布包里,拿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了过去。
“堂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林晚打开一看,是一支崭新的英雄牌钢笔,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
“我……我没考上,也用不着了。”林晓燕低下头,声音闷闷的,“你学习好,以后在大学里,肯定用得着。就当……就当我给你赔罪了。”
李秀英在旁边看着,还是没好脸色,也没再说什么。
林晚把钢笔推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