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烨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了整整一夜。
天将亮未亮。
静静地看着榻上的人。后半夜里,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不再出现令人心揪的浅促。
许是身边有人守着,她睡得比前几日都要安稳一些,眉头也舒展开了。
第一缕晨光,落在她苍白的侧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浅浅温暖的绒光,萧烨才缓缓站起了身。
他俯下身,动作轻柔的将她滑落到被外的一只手,重新放回了温热的锦被里。
她的手有些凉,也很轻,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想起了昨夜,在他脑中响起的那几句虚弱却依旧不着调的腹诽。
“……只要老板肯出面解决问题,加班陪一会儿,就当是……为后续的‘带薪休假’,积攒kpi了。”
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在他唇边一闪而过。
他身为君王,富有四海,却好像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懒散,实则坚韧的女子,她所求的竟是如此简单。
不过是想在这深宫里,寻一处能安稳休假的角落罢了。
而他却连这份最基本的安稳都未能给她。
站直身子,最后看了她一眼,才转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李德全正守在殿外,一夜未眠,见到皇帝出来,连忙迎了上去。他看见陛下的眼底带着一丝淡淡的青色,可那双眸子,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
“陛下......”
萧烨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传朕密诏,让张院判立刻到御书房见驾。记住,是密诏。”
李德全心中一凛,连忙垂首应“是”,步履匆匆的消失在了长街的晨雾里。
御书房内,那碗早已凉透的汤,被摆放在御案的正中。
萧烨负手立在窗前,深邃的眼眸,比窗外的晨寒,还要冷上三分。
张院判来得很快,甚至还带着一身清晨的露水寒气。他一进殿,便跪下行礼。
“臣,参见陛下。”
“平身。”萧烨转过身,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指了指御案上的那碗汤,“看看这个。”
他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走到案前。
先是俯身,仔细闻了闻那碗汤的气味。
随即又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一只小小的银制药匙,轻轻在碗底的残渣里,舀起了一点。
将那一点残渣,放在一方洁白的丝帕上,又取出几样瓶瓶罐罐,用药匙的另一端,蘸取了不同的药粉,小心翼翼的与那残渣混合。
御书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他捣弄药材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萧烨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也不催促。
可偏偏就是那份沉默,却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御书房都笼罩了起来,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那方丝帕上的残渣,在与白色药粉混合后,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张院判的眉头,越锁越紧。他沉吟片刻,又取出了一个深褐色的小瓷瓶,从中倒出一点点淡青色的粉末。
当那青色粉末触碰到残渣的那刻,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原本寻常的残渣,颜色开始由褐色转为一种淡淡的紫色。
那紫色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加深。
张院判的额角,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终于,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那方丝帕上,已经变成深紫色的药渣,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