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稳将最后一口馒头咽下,又将竹管里最后几滴水饮尽。
“爹。”
李蝉拢着袖子,身形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只轻轻嗯了一声。
“你……”
李稳喉头滚动,千万语涌到嘴边,竟不知从何说起,良久才涩声问出。
“你为何要来寻我?”
“你是我儿子。”
酸涩与暖意交织着涌上。
“你怎知我在此处?”
“父子一场,我岂能眼睁睁看着你饿死街头。那陈根生饶你一命,已是看在我的薄面之上。你灵根虽失,万幸留得性命,往后……便回永安镇,做个寻常凡人吧。”
做个凡人?
说得轻巧。
“爹,你还有法子能让我重塑灵根,对不对?”
李蝉摇头。
“没了。”
“什么?”
李稳手里的竹管啪嗒一声坠落在地,滚出数尺。
“我说,没有法子了。”
李蝉面庞上竟漾开一丝浅淡笑意。
“乙木灵根乃是天生地养的造化,一旦被毁,便是大罗金仙亦难施救。你认命吧。”
巷弄里的光线确实是昏暗的,但是为何李蝉的面目看不清呢。
“我不信!”
李稳嘶声,扑上前抓住父亲的衣襟,眼睛通红。
“用血肉巢衣啊,随便找个有灵根的修士,夺了他的道躯,我便又能重新修炼!”
“爹,你帮我!”
李蝉轻轻拍了拍李稳的后背。
“你冷静些。”
“那邪术我固然会用,却已尘封数百年,久未触碰。”
“顺带告诉你,那血肉巢衣会引来悬镜司的追查。你如今身份敏感,经不起半点风浪。”
李蝉说完,又看了看天柱山巅。
“那怎么办?”
“我不想做凡人……我不想就这么死了……”
李稳的身子晃了晃,抓着李蝉衣襟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些。
李蝉收回视线,重新落回儿子那张写满绝望的脸上。
“从今往后,你便是永安李稳。寻个差事,娶个婆娘,生几个娃。百年之后入土为安这便是你最好的归宿。”
李稳身子剧烈地一颤。
凡人。
娶妻。
生子。
百年。
他曾御风而行,俯瞰山河。
他曾谈笑间,定人生死。
如今却要他去做一个为了三餐奔波、为了柴米油盐愁苦的凡人?
“我不甘心,爹。”
李蝉脸上不见半分动容,手重新拢回袖子。
“甘心与否由不得你。”
“陈根生亦未取你性命。你当惜福。”
李稳惨笑起来,引得巷外几个路过的修士,好奇地朝这边探了探头。
一番宣泄过后,力气仿佛被抽空,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了满是青苔的墙壁上。
巷子里,一时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稳忽觉腹中传来绞痛。
紧接着眩晕感袭上头颅。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有些晃动,巷口的逆光分裂出好几个模糊光晕。
“爹……我……”
“我肚子…有点痛。”
“头也有些晕。”
李蝉依旧站在原地,瞧着不甚真切。
“放轻松,头晕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