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良!开门啊!”
陈景良等景意根生去后门后,手探入裆中,紧握刀柄,然而旋即又松下了。
不可杀。
若杀了官差,二子便真无生路了。
他换作一副嬉皮笑脸之态,将门启开一线。
寒风卷雪涌入,门首立三四彪形大汉,各持哨棒,腰佩利刃。
为首的不是李明,也是熟面,村中游惰之徒李癞子,如今易姓换服,身着官袍,竟装模作样,人五人六。
李癞子手里拿着个册子,绿豆眼往屋里一扫,嫌恶地捂住鼻子。
“一股药味!陈景良,你家那个小的呢?叫什么来着?”
陈景良点头哈腰。
“小的叫傻狗,贱名好养活。”
“放屁!册子上写得清清楚楚,陈根生!想蒙老子?”
陈景良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抱住李癞子的大腿。
“那名字是当初那是村里妇人胡咧咧报上去的,本是拾来的孩儿早更名傻狗,借贱名冲喜禳灾!”
“陈根生?谁敢叫这名啊?那不是找死么?我这疯子都知道这名不吉利!”
李癞子其实也不信这破屋里的病秧子能是那通缉令上的大魔头。
但这差事办得好了有赏,办不好要挨板子。
既然没抓到真的,那抓几个同名的回去交差,或者是打一顿出出气,那也是尽职尽责。
一根哨棒带着风声砸了下来。
陈景良被打得皮开肉绽,头骨都凹了,直接晕死过去。
几个大汉都吓愣了。
李癞子也有点发怵,可还是硬着嘴说。
“搜!搜后门去!”
后院的雪积得有些深了。
踩上去咯吱作响。
李癞子缩了缩脖子。
这地方除了那个像坟包一样隆起的冰窖洞,便是满地的枯黄杂草,荒凉得紧。
还立着个半大的孩子。
六岁的陈景意,手里攥着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木棍,小脸通红站在冰窖洞旁。
“你阿弟哪去了?”
“没这人。”
李癞子啐了一口唾沫。
“刚才你那疯爹都招了,怎么,小的还要替老的圆谎?”
他也不废话,伸手就要去拎陈景意的衣领子。
陈景意也是个烈性子,张嘴就要咬。
李癞子反手一推,把孩子推出去老远,脑袋磕在后头的枯树干上。
孩子晃了晃没倒,但是眼眶里蓄着泪,手还拿着棍子。
李癞子骂骂咧咧地转过身,指着那个冒着寒气的洞口。
“搜!肯定藏这冰窖里了。”
身后几个壮汉都有点犯怵。
刚一靠近,一股寒气便扑面而来,激得他打了个寒颤,眉毛胡子上瞬间挂了一层白霜。
“真他娘的冷!”
壮汉骂了一句,探头往里看。
里头黑咕隆咚的,像是通着阴曹地府,除了阴风呼号,什么也瞧不见。
“李爷,这……”
壮汉缩回脑袋,搓了搓冻僵的手。
“这也太冷了,哪里是能藏人的。”
李癞子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
“让你下你就下哪那么多废话!要是抓不着人回去咱们都得吃挂落!”
壮汉苦着脸,又往里探了探身子。
这冰窖为了存冰,当初陈景良可是下了血本的。
底下铺了厚厚的草木灰,四壁抹了糯米浆拌石灰,那是真的聚气。
外头虽然下着雪,可跟这洞口比起来,简直就算是暖春了。
这寒气不是那种干冷,是带着湿气,直往骨头缝里钻的阴冷。
“真下不去啊。咱们这身板要是卡住,那就是个死。再说听听这动静。”
里头隐隐传来呼呼的风声,听着像是有人在哭。
李癞子心里打鼓。
他虽然披着官衣,可骨子里还是那个游手好闲的泼皮。
这世道,人怕恶人,恶人怕鬼,鬼怕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