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缪提着心。
身子也不由自主探出水面,向着宋墨的方向。
“当年……”
咚咚的梆子声响起,正好把宋墨的声音掩盖。
姜缪咬紧了唇,还想再问,宋墨声音幽幽叹息:“公主,时辰不早了,还请公主披上衣服,药浴是药三分毒,不可久泡。”
姜缪想起他那病症发作的模样。
不忍他辛苦。
也只能暂时压住遗憾。
她裹着大裘坐在池水边,静静等着宋墨靠近。
冰凉触感落在背上,姜缪呼吸微窒。
很快宋墨熟练按在她伤口的穴位上,有些疼却下手温柔,让姜缪原本还有些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一股幽幽的香气从他指下传来。
微凉的小手渐渐勾出体内残存的春情酒的灼热,把那热流进了心里。
姜缪缓缓睁开眼眸。
池子里印出两人朦胧的影子,被水波荡漾的是不是揉合在一起,又总蒙着一层水雾看不真切。
竟真像夫妻的模样。
这念头下的姜缪心里一跳。
回到住处还心神不宁,早就等了一夜的赖嬷嬷,忙靠近仔细瞧着姜缪。
“公主。”
赖嬷嬷身上还带着寒气,冷得姜缪吓了一跳。
见她无声擦着泪,挤出一抹笑来。
“嬷嬷哭什么。”
赖嬷嬷替她撩着湿发,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不哭,不哭,我是担心公主……”
“公主和军侯是不是也该搬到一处了?”
“什么?”
“什么?”
十五挠着头:“主子和公主同房,不就是该睡在一起吗?”
虽然他还是不觉得娶姜缪进府对自己主子有什么好处,但腰牌都给了,今日也同房了这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莫要胡说。”他抿了一口桌上冷透的茶水,恢复了淡漠语气。
但眼前不由自主回想起刚才上药的场景。
姜缪高高地仰起头,修长的脖颈细腻修长,像一柄玉色如意等着人持手把玩。
宋墨有股难以形容的微妙烦躁。
“皇后这些年越发行事张狂,仗的不过是洛王府这个娘家。如果洛王府没了呢?”
第二日刚上朝。
各地弹劾洛王府的折子铺天盖地地送来。
洛王府府。
姜昱听完汇报转身把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稀烂。
“这些人疯了吗,不过一时失势,竟敢踩在我洛王府的头上。当年求着我和娘娘办事,好处是大家分得,这会脏水泼在我们头上,没这样的道理!”
“把那些上折子的名字通通记下,等我收了了姜缪就出去收拾这些小人!”
洛王府府的管事站在原地,见他摔累了坐在地上,这才抓住机会上前劝慰:“姜皇后娘娘为了您,连六宫之权都被挪到贵妃身上了,世子还是安生些,再有两天咱们就能出去了何苦呢。”
“陛下就是老糊涂了,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野种,丝毫不顾及我的面子,还有曹家,他们是疯了吗?出卖我还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世子!您可莫要再说这些话了。”姜昱踢着院子里的残雪,疯狂泄愤。
禁足的不过一月,他鬓边竟添了几缕银丝,眼底的戾气却比往日更甚,像是被囚困的猛兽,终于挣脱了枷锁。
“殿下,车备好了。”内侍总管弓着腰,声音发颤。
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世子,那双眼睛里翻涌的不是怒意,是淬了毒的冰。
姜昱没说话,只翻身上马。
直奔城南的曹家老宅。
“哐当”一声,曹家的木门被踹开。曹正见一群带刀侍卫涌进来,吓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世子殿下?”他抖得像筛糠。
“曹奇呢?”
出卖他的人,都得死。
“小儿,被陛下罚去边关做苦力,三年后才能回来。”
姜昱缓步走到他面前,靴尖挑起他的下巴,声音冷得像数九寒天的冰棱:“曹正,看在你我的交情,替你儿子备上一副棺材,他用得上。”
曹正的脸唰地白了。
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殿下饶命!小儿实在是被宋墨威胁,又不敢糊弄陛下,他对世子您真的是忠心一片。”
姜昱蹲下身,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我记得陛下私下让你好好收着一个东西,那东西被你放在哪呢?”
曹正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不说?”姜昱直起身,朝侍卫抬了抬下巴,“派人去边关。”
“我说!我说!”曹正终于崩溃了,老泪纵横。
半个时辰后,姜昱捧着那方黑沉沉的沉香木匣,走出了曹家老宅。
“姜缪,”他用指腹摩挲着木匣上的刻痕,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你让我禁足半月,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剜心之痛。”
宋府。
姜缪正在给窗台上的兰草换土。赖嬷嬷端着刚炖好的燕窝进来,见她素日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忍不住念叨:“公主今日敲着精神可算回来了,这几日军侯让炖的血燕,果然是好东西。”
姜缪的手顿了顿。
她房里每日都会有新鲜插瓶的梅花,每日都有新鲜的零嘴或话本,又或是什么时兴的胭脂口蜜。
连赖嬷嬷都说,除了两人没有同房,这样相处下来,倒真像夫妻间的举案齐眉。
“嬷嬷。”她轻声道,“今天怎么没见到他?”
“公主说的谁啊。”
赖嬷嬷含着笑,故意提高了嗓音:“他。这院子有许多个他,就是不知道公主说的是哪个?”
“嬷嬷,宋墨今日还在院子里练武吗?”
昨日深夜,她隐隐听见隔壁里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急促,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她站在院门外,却终究没进去。
赖嬷嬷叹了口气:“可不是呢,今日天不亮就又去了。我打听过,军侯自小就是练功的习惯,刮风下雨都不间断,除了刚受伤那几年……哎公主!燕窝还没喝呢!”
话没说完,姜缪已经转身跑出屋子,飞快往后院跑去。
等到了后院,还未看到人就被呼呼作响的风声骇住。
还是平日坐在青竹玉石的轮椅上那个人,莹白的雪地让他面色更白,平日和煦温和的双眼这会含着笑,懒懒靠在椅背上,饶是十五的双刀舞动得飞快,却根本刺不中他。
十五大吼一声跳起一飞而下,光芒带着来双刀几乎就要砍在宋墨的头上。
嗖的一声,他挑起一旁雪地里插着的长枪,铛的一声撞上了十五的双刀。
宋墨未动,反震的十五连连后退三步,直到撞到了身后的树才停下。
树上的积雪被震落正好浇了十五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