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染绕到银环面前,“说,怎么回事?”
银环被她凌厉的目光摄住,方才顶撞的勇气早已不复在,只是想起自家小姐将要面临的遭遇,她就眼泪直掉,更顾不得什么保密了。
“安皇后说,当年灵云寺主持批命,大皇子若要开枝散叶,需得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极阴女子结合。”
一个平地惊雷在她心底炸响。
三阴为至,四阴为极。
沈曦月是阴月阴日阴时月,只能算是至阴八字。
而她,生辰八字却是真正的极阴……
银环声音未停,“为此皇上曾有意为大皇子和大小姐指婚,只是正巧碰到太后薨逝,这事就耽搁了,后来——”
“别说了!”沈曦月忿然打断银环。
可沈星染却知道银环想说什么。
当年她执意嫁给顾津元,祖父和父亲虽然反对,却也并未真的对她用强制手段。
可后来,父亲却又借祖父病逝的事对她横加指责,主动与她疏远……
原来这一切,都是做给皇上看的!
她与顾津元两情相悦却遭沈家反对一事,曾闹得满城风雨,如今看来,更像是父亲从背后推波助澜。
皇上要面子,又以仁君自居,强行拆散一对璧人,将人指给自己的皇子,实在有损皇室英明。
父亲用这种迂回之法,既保全了皇室的脸面,又成全了她。
可她,却一直对父亲的绝情心存怨怼……
全然不知他用心良苦!
沈星染不知不觉哽咽,“都怨我……”
若不是她执意嫁入顾家,安皇后也不会把目光放到至阴八字的曦月身上。
不行。
曦月这一辈子,不能毁在宋诩那样的人手上!
心里打定了主意,她拉住沈曦月的手,“你放心,这事我来想办法。”
沈曦月吓了一跳,以为沈星染受了什么刺激,“长姐可千万别冲动!”
“如今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就别操这闲心了。”
她扯了扯唇,露出一个看似明媚自信的笑靥,“而且,安皇后还没赐婚呢,只要我不答应,他们还能绑着我上花轿不成!”
其实母亲说得也没错,像她们这种生在名门世家的女子,又能有谁,能像长姐一样,一往无前,毅然决然嫁给自己心爱之人呢。
顾津元死后,长姐在顾家的日子更不容易了,自己又怎么能叫她忧心。
沈星染只当她在宽慰自己,会意一笑,“看来,我们家月儿,是真长大了。”
不知不觉,也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为家人考量的年岁了。
心念似电间,沈星染从怀中取出一块陈旧的玉牌,无声塞进她手心。
“长姐,这是?”
“凭这块玉牌,可以从满溢钱庄拿走我存在那的银两,也可以号令祖父留给我的顺心药铺所有分号。”
沈曦月愣住,“这么重要的东西,长姐如何能交给我!?”
沈星染一脸郑重,“顾家想要兼祧两房,无非是想要沈家的帮衬和我手中的药铺和银两,若我不应,他们定会限制我的自由。”
“可药行的一应事宜,都需要有人主持,才不会被顾家钻了空子,你也是祖父的孙女,由你暂时接手,掌柜们才会更安心。”
一席话下来,沈曦月瞬间感受到沈星染这些年的不易。
当即用力攥紧玉牌,不再推辞,“既如此,我就先替长姐看着。绝不会让祖父和长姐苦心孤诣换来的心血落入顾家人手中!”
“若有难以决断之事,你再找机会来见我。”
“是,长姐。”
看着沈曦月离去的背影,沈星染的心也慢慢地放下。
那块玉牌,本是她打算送给顾津元二十八岁生辰的贺礼。
幸好啊。
老天有眼,让他“死”得这么及时!
“母亲,我……我想去找皇长孙,我知道他长什么样,路也熟,或许能帮上忙……”
沈星染跟沈曦月说话时,没有避讳沈蕊初。
她一直安静地站在边上听着,由头到尾没有插嘴,甚至还替她送走了沈曦月,乖巧得让人心疼。
“此事你不必忧心,我自会处置。”沈星染牵过她的手,轻拍,“现在,你得随我去向大皇子道一声谢。”
……
庭外飘起鹅毛大雪,邹远撑着伞走近,欲又止的模样。
白狐面具下的面容看不清神情,可邹远却能感受到自家主人此刻浑身散发的冰冷杀意。
“人没找到?”
邹远声音沮丧,“找到了,不过……他快不成了,而且昏迷不醒,奴才一句话都没能说上,只能匆忙离开。”
宋诩默了默,声音冷硬,“阿尧呢?”
“宁远侯和萧义找到了小殿下最后失踪的地方,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园丁。据他招供,是清风苑的白霜娘把皇长孙给带走了。”
“皇长孙定是想要拿到雪莲果治主子的腿,才会冒险跑进清风苑。”
宋诩拧眉,“白霜娘承认了?”
“那倒没有,白霜娘矢口否认,说根本没见过小殿下。侯爷带人搜了清风苑,根本没找到人。”邹远摇摇头,“咱们的人趁机搜查了清风苑的暗格,也没找到雪莲果。”
这一趟,可真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宋诩转眸看向茶室。
清风苑……
又是她。
半透明的窗棂下,素衣女子单手执盏,焚香品茗,哪里有半丝丧夫的模样?
既然东西不在清风苑,十有八九,就在她身上了。
从前,他倒是忽视了这号人物。
邹远看着内宅的方向,目露恨意,“依我看,小殿下在顾家出事,咱们正好可以借此……”
“不急。”宋诩捻着扶手上圆润的佛珠,意味深长。
“顾家这盘棋,才刚刚开始。”<b>><b>r>闻,邹远将眼底的恨生生压了回去,“是。只是主子刚刚为何要帮那沈氏,本该等她答应交换那雪莲果再……”
宋诩却抬手止住他。
意味深长启唇,“只要能让顾津元不高兴,我就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