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擎撞塌女墙,半埋于乱石。
他挣扎着抬头,脸上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龟裂,像被岁月瞬间抽干。
片刻前还鼓胀的血管,如今枯若败藤,贴在骨上。
“哇——”
又是一口黑血,夹着内脏碎块。
血落即燃,化作缕缕黑烟,袅袅升空。
萧策拄刀而起,玄甲尽碎,胸口剧烈起伏。
他望着对面那副“骨包皮”的凄惨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化灵十息,便拿自己整条命来换……老东西,蛮国到底给你什么好处,值得你把百年修行一朝丧?”
风掠过城头,掀起天擎残破的法袍。
老人颤巍巍抬头,眼窝深陷,黑火将熄未熄,嘴角却勾起一抹诡笑,嗓音沙哑得像锈刀刮铁:
“好处?……桀桀,小子,你以为……老夫为的是蛮国?”
他艰难抬起手,指节凸出如柴,遥遥点向萧策心口:
“老夫……为的是——”
话未说完,皮肤“嗤啦”一声裂开,一道漆黑符纹自胸口逆冲咽喉,瞬间爬满整张脸。
下一息,老人整个人像被无形之手揉碎,化作飞灰,随雪四散。
咣当!
飞灰未冷,雪片落在焦砖上,“嗤”地化成白雾。
萧策俯身,从那一抔漆黑余烬里,拾起一枚掌心大小的金令。
指腹刚触,一股幽寒便顺着经络爬上来——像某种窥视,又似暗处的呼吸。
背面:一只凤,羽尾燃火,喙里衔着滴血人心。
正面:一笔狂草——
影
字如刀刻,金漆却暗得发黑,仿佛吸饱了夜色。
“……影卫。”
两个字从萧策齿缝挤出,重若千钧。
呼出的热气在金属表面凝成雾,又被瞬间蒸散,像那道声音从未出现。
他忽然意识到:掌心握着的不是令牌,而是一把锁——锁链尽头,连着天朝最黑的那口深渊。
影卫,分龙凤:
龙影卫,潜于天都,匿于九城,守的是当今圣上的最后一口呼吸;
凤影卫,散于天下,绣在裙边、藏在袖里、伏在敌国枕边——只认凤印,不认天子。
而凤印,在皇后掌中。
“原来如此……”
萧策抬眼,望向天擎化灰的那片虚空。风卷残烬,像极了一场无声的狂笑——
笑他萧策,自以为执刀猎敌,却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饵;
笑这满城风雪,不过是遮影之帘;
笑那远在帝都的凤仪殿里,一盏灯未熄,已把断雪城算得尸骨成山。
得知天擎身份,萧策才恍然——原来那人并非逃不掉,而是根本就没打算逃!
他是奉命来取自己性命的!
“该死的贱人!”
萧策咬牙,指节捏得发白,掌心几乎渗血。影卫都出动了,那女人竟如此看得起他?
他下意识抚过胸口,心跳如擂鼓:她……已经怀疑到我头上了?
“报——!”
一声急喝打断思绪。
单膝跪地的斥候几乎扑到马蹄前:
“大人,韩蛰副官追击蛮国三王子,于城南三十里发现蛮族圣地!
内有蛮武圣院高手坐镇,韩副官不敢轻举妄动,请将军速往!”
蛮武圣院!
萧策瞳孔骤缩——若那群怪物真在断雪城,圣地必为镇北侯苦寻已久的“圣泉·赤乌汤”!
“擂鼓,清场!”
他翻身上马,披风一甩,血珠自甲胄飞落,“一个蛮卒不留,杀尽!”
“喏!”
铁骑轰然应诺,刀光如匹练卷过残阳。
一炷香后。
城南三十里,蛮神庙。
雪雾缭绕,庙门十丈,院内蛮神巨像俯瞰众生,青铜面孔在暮色里泛着幽暗的光。
韩蛰已率三千铁壁军将神庙围成铁桶,刀出鞘,弓上弦,只待一声令下。
萧策猛地一勒缰绳,战马嘶鸣,前蹄高高扬起,溅起一片雪沫!
“大人!”韩蛰快步上前,一把攥住马缰,压低声音:
“属下亲眼所见,蛮国三王子霍华逃进庙里。末将曾带十名亲兵强闯,可——”
他话锋一滞,眼底仍有余悸:
“庙内只一人,袖袍未动,罡气如山,将我等尽数震出门外!那人放话:‘除萧策外,凡逾门槛者——’”
韩蛰抬头,齿缝间挤出最后四字:
“杀、无、赦!”
萧策眸色倏地沉了下去。
对方分明摆的是“请君入瓮”的局,等他自投罗网。
若庙内之人只是化灵境以下,他一人一枪便可杀个七进七出;
可一旦越过那条线——化灵之上,天地悬殊,他便是送头的羔羊。
“萧策——你这卑鄙无耻的狗贼!有种进来,与本王子一战!”
霍华嘶哑的怒吼破庙而出,震得檐角积雪簌簌坠落,像一记耳光甩在他脸上。
萧策握紧缰绳,指节泛白,眼底却燃起幽冷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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