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漫天,北风如刀。
断雪城头,旌旗半折,早已换了萧字。
残雪覆血,铁甲森然,将最后一抹天光也逼得黯淡。
天擎老人独立于城垛之口,白眉染霜,道袍猎猎,恍若崖畔孤松。
百名萧军环列三匝,枪尖映雪,却无一人敢近前三步。
萧策按刀而出,玄甲红缨,步履所过,积雪寸寸崩裂。
他抬手轻轻一挥,众军如退潮般裂开一道死亡走廊。
“天朝先锋官,竟弱冠之年?”天擎老人低哑一笑,声线里带着北地风沙的粗砺,“可惜,在老夫眼前,再亮的星也要陨作昙花一现。”
法杖顿地,铜环炸鸣。
黑纹自杖首蛇行而出,瞬成十丈圆阵:骷髅作枢,蝎蜈为纹,蛇信吐火。
阵壁拔地而起,如墨晶囚笼,将两人与整个战场隔开。
腐肉与焦炭的气味蒸腾,雪片未及落地,已化作黑水。
尸山蠕动。
方才战死的士卒,眼窝里爬出蜈蚣,拖着肠肚,摇摇晃晃起身,刀锋仍滴着生前的血,却齐刷刷对准萧策。
“巫蛊?”萧策眯眼,瞳仁里映出千百条黑线,像北原记忆里那些烧不尽的夜。
天擎振臂!
尸群嘶吼,雪雾被撕成碎絮,刀光如蝗。
萧策踏前一步,长刀未出鞘,刀罡已化作半月横扫。
银辉所过,黑雪两分,尸兵拦腰而断,上半身在空中尚自张合,下半身已跪入雪泥。
刀罡余势未竭,直冲天擎。
老人横杖于胸,杖首骷髅口吐绿焰,与刀罡轰然相撞。
爆鸣声里,黑阵震荡,腐肉如雨。
天擎连退两步,雪地里犁出深沟,虎口渗出的血珠瞬间凝成红冰。
“炼气九重……”
天擎抬头,第一次把笑纹抹平,眼底映着萧策年轻而冷冽的脸。
“既如此,老夫就再高你一境。”
短短一句,像冰锥砸在人心。
萧策眉心猛地一跳——再高一境,那便是……化灵!
呼——
天地骤然一静。
风停了,雪悬在半空,连呼吸都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扼住。
天擎的瞳孔深处,两簇幽黑火簇“嘭”地燃起,枯瘦身躯像被倒灌的洪潮撑满。
气血逆流,经脉鼓胀,皮肤寸寸龟裂,却又被黑纹瞬间缝合。
轰隆!
乌雷劈空,紫电如蛇,盘绕残城。
厚重的云被撕开一道深渊般的口子,仿佛天穹也要避让这强闯而来的力量。
“疯子……”萧策咬牙,声音从齿缝逼出,“以血祭境,油尽灯枯,你也只能活片刻!”
“片刻,足够杀你!”
天擎一步踏出,脚下城砖化为齑粉。
化灵威压潮水般铺开,十丈之内,空气被抽成铁板,远处数十名萧军连惊呼都来不及,便被掀得倒飞吐血。
萧策站在威压正心,双膝微屈,玄甲“咔咔”作响,像被万钧山岳碾磨。
他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可刀身仍在鞘中颤抖,一时竟拔不出来。
一境压一境,一山高一山。
这就是修行路上,用血肉也填不满的沟壑。
“死!”
天擎灰白长发逆冲天际,隔空一掌。
轰——
灵力化作一只十丈黑掌,掌纹如沟壑,指纹似山脊,自云穹之巅覆落。
五指尚未合拢,空气已被压成实质,发出琉璃碎裂般的脆响。
萧策瞳孔骤缩,避无可避,双掌交叉擎天而上!
嘭!
黑掌落地,城头瞬间塌陷成巨坑。
石砖、积雪、断刃同时化作粉尘,又被巨力震向百丈高空。
萧策整个人被拍进坑底,膝弯几乎触地,双臂血管爆裂,鲜血沿甲缝淌成红瀑。
汗珠刚冒出便被震成白雾,混着血雾蒸腾。
“咔——”
脚下裂痕蔓延,刀鞘触底,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若非法体双修,此刻他已是一滩肉泥。
黑掌未散,五指向内收拢,像捏碎一只蝼蚁般缓缓合拢。
萧策啐出一口血沫,咧嘴而笑,齿间殷红刺目:
“老东西,就这点借来的力道?
再烧两升血,给小爷挠痒还差不多!”
“狂妄!”天擎怒极,正欲抬掌,却忽听体内“咔”一声裂响——像某根看不见的弦崩断。
气血瞬间倒灌,黑火反噬,他猛地前倾,喷出一道漆黑血箭,溅在残砖上嗤嗤作响,腐蚀成坑。
就是现在!
萧策瞳中精光炸闪,脚下轰然一踏,刀随人起,全身血纹亮起青金光泽:
“给我——开!!”
轰!
刀罡化作咆哮龙影,逆冲而上。
黑焰巨掌被生生撕成两截,灵力风暴失控,化作海啸般的冲击波,卷着碎尸、铁片、雪粉向四面八方横扫。
两人同时被抛飞,各自在城墙上犁出百米沟壑。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