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今夜荒林所见,从辰安一拳镇杀阴山老鬼,到那白衣方士以符箓遁走,再到辰安交予他的那本册子,事无巨细,一一禀明。
御案后,大夏帝王看着账册,另一只手边,还摊开放着一份边缘已微微卷起的密档。
帝王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久居上位的深沉威压,“这账本上的记录,倒是和监察司和王之丛刃这些年调查的东西,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他抬起眼,目光如古井深潭:“证据确凿,李卿以为,是否该即刻拿人?”
李长风心头一凛,躬身道:“臣……不敢妄。”
“不敢?”帝王-->>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无半分暖意,“杨家所做之事,难道你监察司不知?王之丛刃不知?”
李长风额角渗出细汗:“臣知,但……”
“但杨顶天还在东境。”帝王接过话头,语气陡然转冷,“只要朕那位战功赫赫的镇东侯还手握五十万东境边军和十万镇妖军,他只要坐镇东煌城一天,朕的刀……就落不下去。”
他顿了顿,眼中寒芒隐现:“那小子……终究还是太莽撞了,无意间虽然提供了铁证,但也乱了朕的布局。”
“若是林如烟和杨威没死,朕倒是能借此机会,断掉杨家伸得太长的手,敲山震虎。”
帝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遗憾,“可惜,人死了,线索就断了,死无对证,杨家大可推个干净,说是下人勾结、栽赃陷害。”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良久,帝王忽然抬眸,目光如电射向李长风:“你说……那小子,亲手杀了阴山老鬼?”
李长风身体微微一僵,但立刻稳住,肃然道:“回陛下,臣亲眼所见,绝无虚!”
“那个方士呢?”他转而问道。
“臣察觉辰安似乎有意放其离开,便也顺势未加阻拦,但,那方士还是死了。”李长风如实禀报。
“死了?谁做的?”
“我们的人在一百里外的荒野发现了他的尸体。”李长风声音低沉下去,“被人一剑毙命,伤口极细,应是快剑高手所为。”
“我们的人,看到了凶手离去时的背影。”
帝王指节轻轻敲击桌面:“是谁?”
李长风深吸一口气,吐出三个字:“血衣……”
御书房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帝王眼底掠过一丝冰冷,随后就恢复如初,“人已死,便不必深究了。”
“那小子想放虎归山,引蛇出洞,倒是有几分胆识和谋算。”帝王评点道,语气听不出褒贬,“可惜,到底是少年心性,思虑不够周全,他以为放走那方士,就能揪出杨家更多的尾巴?”
他目光重新落到李长风身上,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他修为恢复、且可能已达先天之事,眼下,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
李长风心头猛地一沉,不敢隐瞒:“属下的弟子木清风,叶安澜副将元初。”
话音落下的刹那,李长风清晰地感觉到,御书房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分。
李长风跪倒在地,“陛下!臣……臣定会严加约束清风!此事关乎重大,臣以性命担保,绝不会从他口中泄露分毫!求陛下开恩!”
帝王没有叫他起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伏地的背影,“那元初是老太君的人,应该知道天地誓约,不会多。”
说完,帝王又看向了李长风道:“木清风……朕记得,夏历七九年监察司大选第一人,后来成了你的弟子,如今一品巅峰修为,精于潜伏、刺探。”
“是……是。”李长风伏在地上,冷汗已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以嫌疑人的身份将那小子缉拿归案,下监察司大狱关他几日,另外让木清风随辰安下狱,若辰安将他留下,便不在深究,你,明白吗?”
“臣代清风谢陛下天恩!”说完,李长风又抬起头,“可陛下,公子如今修为恢复,我监察司恐怕拿不下他啊……”
“他若是足够聪明就应该明白朕的用心,”帝王目光深邃,“现在还不是掀棋盘的时候。”
“臣,遵旨!现在就办。”
李长风知道,这是陛下做给杨家看的,也是想趁机将辰安摘出去。
他恭敬地退出御书房,轻轻带上那扇沉重的殿门。
御书房内,重归寂静。
帝王独自坐在龙椅上,指尖再次抚过那本染血的账册,目光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你不该出现的。”
门外,一道血影闪现,“他修为恢复的事情,不能传出去。”
“可你出手,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我的职责,是护他周全!”血影,说完瞬间消失。
帝王看着窗外,终是只剩下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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