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礼嘴角微扬,目光落向李姬:
“李姬是个聪明人。须知正妻一职,不仅要打理内宅诸事,还得撑得起将军的门面
——上需合朝廷礼法,下需抚府中上下。你如今把精力放在霍嬗身上,才是正经事。”
李姬闻,脸色微白,忙垂首敛眉:
“是,妾省得,多谢苏长史提醒。”
待苏礼离去,李姬看向榻上咿咿呀呀玩手指的霍嬗,眉头微蹙,心烦不已
——转瞬勾起唇角,既无正妻,纵是德不配位也无妨,霍嬗终究是将军唯一的儿子,将军断不会弃母留子。
苏礼将府中家境复杂的家仆或发卖、或买断奴籍
——水桃之事已让他难防,若日后再出纰漏,府中杂役最易被人利用。
更严令所有人
——连姬妾在内,不得打听军营事、不得托故求入军营,违者笞刑后赶出府。
他又重新调配府邸人员:
不再凭‘懂庖厨便做吃食’,不懂者需从头学;
府中所有支出皆需他过目,荤腥减半,每月只许吃四次肉,全府集体开伙,防私藏糜费。
赵隶连日跟苏玉抱怨:
“玉儿,这日日无肉可食,某还要役事,驯马,前日碗里就两块带骨的肉,昨日干脆是素汤,这无肉怎行?”
苏玉以袖掩口笑,无奈劝道:
“隶兄且忍忍
——如今府中用度需紧些,钱得留着给军卒,赏钱少了,肉自然也少,礼兄在整顿府邸,查的严。”
赵隶目光往庖厨方向瞟,突然拽住她的衣袖,喉结滚了滚:
“某闻着肉香了!玉儿,你说,某去庖厨摸块肉,会不会被礼弟打死?”
苏玉边笑边瞪他,挣开衣袖:
“府中如今查得紧,便是偷块肉,轻则笞刑、重则赶出去,你敢试?到时便是礼兄也保不住你。”
“某也不想偷啊…”
赵隶挽起衣袖,露出小臂
“你看某这胳膊,再不吃肉,下次上战场,怕不是要被匈奴人劈翻?”
苏玉见他实在馋得紧,顿了顿,凑近低声道:
“将军令我照看他的吃食,晚些我可跟庖厨说‘将军想吃羊肉’,多做些,到时拿给你。只是得跟庖厨说‘将军需额外备一份,记在府中用度’,免得露馅。”
赵隶忙眼睛亮了亮:
“那你取肉后,可得悄悄藏好!傍晚味大易被闻着;明日午时我再找你,寻个无人地慢慢吃。”
苏玉笑嘻嘻瞪着他:
“一为定!”
赵隶看着苏玉转身离去,鼻尖似已萦绕肉香,连手上的役事都分了神
——满脑子都是明日午时的羊肉。
次日。
苏礼往药库见医工长,拟妥军营需备药单,持单寻苏玉、李姮玉,令二人同往太医令署取药。
遍寻药库不见苏玉,问库中杂役,皆说未见过她。
苏礼又往马厩寻赵隶,却亦不在。
他问伍缮二人是否出府,他垂手回禀:
“方才查过府门籍,二人未出府,许是在府中僻静处。”
恰此时,霍去病要往卫府拜访,来马厩寻赵隶备马,闻二人不知所踪,便令:
“分去府中各处细寻,莫惊动旁人。”
说罢,他亦亲往府邸偏僻处查探,转了半圈仍无踪迹。
折返药库的小道上,忽闻一缕肉香飘来。
他循香而行,见前方几株老槐树掩映,走近便见赵隶与苏玉蹲在树墩旁,手抓着肉正吃得专注。
苏玉先瞥见霍去病的玄色衣袍,惊得,忙起身垂首。
赵隶转头见他目光落过来,忙将肉往身后藏:
“将军,怎会来此处?可是要备马?”
去病目光扫过二人嘴角油光,眉峰微蹙,看向苏玉:
“昨日某的膳食是羊肉,你可是私留了?”
苏玉忙摆着手,声音发颤:
“未敢私留!昨日将军用膳后,碟中尚余小半块,我想着扔了可惜,便…便取来给隶兄。”
赵隶忙上前半步,拱手道:
“将军,此事与苏玉无关!是我连日无荤,嘴馋难耐,缠她讨来的,过错全在我!”
去病瞥了眼赵隶,道:
“去备马,随某往卫府。”
赵隶连连点头,将手中肉塞给苏玉,忙用袖擦了擦嘴:
“喏!末长这就去办!”
他担忧地瞥了苏玉一眼,不敢多留,快步往马厩方向去。
苏玉攥着肉脯,刚要躬身告退:
“将军,我…我去药库役事。”
去病见她嘴角沾油,又气又无奈,从怀中取出帕子,伸手要替她擦。
苏玉忙侧身躲闪,去病伸手攥住她的胳膊,轻轻替她擦去油星,道:
“府中难道缺你吃食?下次想吃,便对苏礼说,让他给你多备一份
——这般躲在树后偷吃,成何体统?”
苏玉闻着帕子上淡淡的药味,始终不敢抬眸,小声道:
“隶兄每日喂马、刷栏,耗费力气多,府中规矩严,他总饿。若告知兄长,恐让他为难,我下次不敢了。”
“你既掌府中医事,日后随某入军营,还要督管膳食、试食,更要编草履供士兵用。”
去病收回帕子,语气缓和
“你若饿了,怎担此事?便说是本将允的,府中谁敢多?”
苏玉咬了咬唇,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温和,又慌忙垂首。
去病见状,忙转身避开她的目光,道:
“速去役事!某晚些回府,今日晚膳不必备荤腥。”
“喏!我晓得了,多谢将军不罚之恩!”
她躬身应下,转身往药库去。
走了几步,脚步微顿,恰与回身的去病撞了个目光
——二人皆是一慌,各自慌忙转头,一个快步去药库,一个往马厩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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