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强大了,强大到可以随意裁定一只飞蛾的生死,而动机却可能仅仅是“不喜打扰”。那么,对于我这个与她签订了契约的“保护对象”,她又会是一种怎样的态度?如果我不小心触怒了她,下场又会如何?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窗外,极远极远的村口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唢呐声。
那声音极其诡异,调子不成调,像是送葬的哀乐,又夹杂着一种欢快的癫狂,在寂静的夜里飘荡,断断续续,听得人心里发毛。
我们村子不大,谁家办红白喜事,基本都会提前知道。这大晚上的,怎么会有这种古怪的唢呐声?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那唢呐声似乎越来越近,但又仿佛隔着重重迷雾,始终无法确定具体方位。声音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让我刚刚平复一些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难道是黄皮子搞的鬼?它还不死心?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全身戒备。然而,那唢呐声在靠近到一定距离后,就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墙给挡住了,再也无法前进分毫。它在村子外围盘旋、扭曲,充满了不甘和愤怒,却始终无法侵入村子核心,尤其是我们家这片区域。
是苏清颜!一定是她布下的某种结界或者威慑,让那些邪祟无法靠近!
果然,东厢房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但那种强大的守护力量,却真实不虚地存在着。
唢呐声折腾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最终如同被掐断了喉咙般,戛然而止。夜,重新恢复了死寂。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虽然恐惧,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也油然而生。有苏清颜在,至少那些魑魅魍魉,无法直接伤害到我了。
然而,这种安全感并没有持续太久。
第二天上午,一个意外的访客,打破了小院表面上的平静。
来的是住在村西头的张婶,一个嗓门大、热心肠,但也有些八卦的农村妇女。她挎着个篮子,说是自家菜地里的黄瓜熟了,给我们送几根尝尝鲜。
母亲勉强笑着迎出去,想接过来就赶紧打发她走。但张婶是个话痨,站在院门口就扯开了嗓子:“哎哟,他陈婶,听说你家晓阳回来了?咋样啊,在省城找着工作没?”
她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就往院里瞅。这一瞅,她的目光就定格在了东厢房那扇紧闭的门上,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咦?你家这东厢房,不是一直空着放杂物的吗?咋收拾得这么干净?来客人了?”
农村里就是这样,谁家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邻居的眼睛。
母亲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说:“啊没,没谁,就是就是个远房亲戚,过来住两天”
“远房亲戚?”张婶显然不信,眼睛里的好奇更浓了,“啥亲戚啊?咋也没见出门溜达溜达?这大白天关着门干啥?”
她说着,竟然迈步就想往里走,似乎想凑近点看看,或者干脆去敲门问问。
我站在堂屋门口,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要是让张婶这大嗓门去打扰了苏清颜,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东厢房的房门,毫无征兆地,“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一道清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从门缝里投射出来,精准地落在了张婶身上。
张婶的脚步猛地顿住了,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脸上的好奇和八卦瞬间凝固,然后被一种极度的惊愕和茫然所取代。她张着嘴,看着那道门缝,眼神开始涣散,仿佛忘记了刚才自己要做什么。
紧接着,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像是大梦初醒般,用力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自自语地嘀咕道:“哎?我我站这儿干啥来着?哦对,送黄瓜黄瓜送到了,我得赶紧回去了,家里灶上还炖着汤呢”
她像是完全忘了刚才对东厢房的好奇,把篮子往母亲手里一塞,转身就走,脚步还有些踉跄,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她。
母亲拿着篮子,看着张婶仓皇离去的背影,脸色煞白。
我站在堂屋里,手心全是冷汗。
刚才那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但极其精妙的意念力量,从东厢房弥漫而出,轻轻地“抹去”了张婶关于东厢房的好奇心,并给她植入了一个“急着回家”的念头。
这不是暴力,而是一种更令人心底发寒的、对凡人思维和记忆的随意操控。
苏清颜甚至没有露面,只是开了一道门缝,一个眼神,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一场潜在的“麻烦”。
房门再次悄无声息地关上了,仿佛从未打开过。
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以及我们全家,都活在了这位狐仙的绝对意志之下。保护,或许是真的。但这种保护所带来的无形控制与压抑,同样真实而沉重。
我看着那扇再次紧闭的房门,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苏清颜,你究竟是一位怎样的存在?而这场以保护为名的契约背后,等待我的,又将是怎样的未来?
院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真正的风浪,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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