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里，青石镇的灯火亮到了天明。家家户户的门框上贴了红春联，屋檐下挂着红灯笼，雪地里的脚印被灯笼照得发红，像串起的玛瑙，把整个镇子都裹进暖融融的红里。

客栈的堂屋摆了张大圆桌，镇上没回家的人都聚在这里守岁。张婶带来了刚蒸好的年糕，白胖的年糕上点着红点，透着黏甜的香气；李木匠拎来一坛自酿的米酒，酒坛上贴了张“福”字，说是喝了能保来年顺遂；巧铜张则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油炸的馓子，金黄酥脆，是孩子们的最爱。

“快坐快坐，”老板娘系着围裙，端上最后一盘饺子，“这饺子里包了铜钱，谁吃到了，来年准发财。”

墨渊早就等不及了，拿起筷子就夹了个饺子，刚咬一口，就“哎哟”一声，吐出枚铜钱来，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我吃到了！我吃到了！”他举着铜钱，兴奋得脸都红了。

“这孩子运气好，”阿木爷爷笑着捋胡须，“看来明年有好事等着。”

酒过三巡，李木匠打开了话匣子，说起年轻时在外地过年的事。那年他在山里做工，大雪封了路，没赶回家，就和工友围着篝火啃冻干粮，“哪像现在，有酒有肉，还有这么多人陪着。”他喝了口酒，眼里闪着光，“还是咱青石镇好，热乎。”

巧铜张接话：“可不是嘛，去年我去城里送货，看见大户人家过年，规矩多，人也生分，倒不如咱这自在，想笑就笑，想闹就闹。”

墨渊和几个孩子跑到院子里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震得灯笼摇晃，硝烟味混着雪的寒气，在空气里散开。小花飘在鞭炮的火星旁，铜铃铛“叮铃”响，像是在跟着节奏跳舞。

“小心点，别炸着手！”张婶在门口喊，声音被鞭炮声盖了一半，却透着真切的疼惜。

堂屋里，大家开始守岁。教书先生拿出文房四宝，让每个人写个“福”字，说是能积福气。凌恒握着笔，在红纸上写下一个端正的“福”，墨色饱满，透着股沉稳。墨渊也凑过来，写得歪歪扭扭，却格外认真，写完还举起来给大家看，引得又是一阵笑。

“凌恒这字有长进，”教书先生点头，“比去年刚来时稳多了，有咱青石镇的踏实劲儿。”

凌恒笑了笑，没说话。他想起去年除夕，自己还带着一身风尘，坐在客栈的角落里，看着别人热闹，心里空落落的。而今年，他坐在圆桌旁，身边是熟悉的笑脸，耳边是亲切的乡音，手里的酒杯暖得发烫——这才是过年该有的样子。